批阅完题本、奏本,皇上略显疲乏地回到乾清宫。
尚膳监掌印太监、提督光禄太监和尚宫局女官候命于乾清宫内,准备奉旨张罗晚膳,并传女乐入宫张乐,以便为辛劳了一日的天子解乏。
皇上却无半点食欲,对宫廷宴乐也是兴味索然,便挥退内臣、女官,独坐于东暖阁内小憩。
福建那边余震不断,惩治了一大票官员仍不能平息事态,新上任的左布政使李文定无力稳定局势,一再请求致仕,皇上只得准奏,升郎中张琛为福建左布政使。这个时候偏偏祸不单行,巡抚于谦、十三道监察御史陈璞先后递来奏本,禀报山东、山西、湖广、直隶等地发生了大面积的灾荒,灾民四处逃荒,鬻卖妻妾、子女,有些地方甚至发生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象。面对瓦剌施加的外部重压,整个大明都条件反射似地强化了内部控制,在这样的政治生态下,小灾尚能得到及时赈济,一遇大范围的大灾,各级衙署便应对乏力,除了瞒报,就是想破脑袋找借口推卸责任了。
皇上为大量灾民正在遭受苦难而难过,也对一帮冷血的官吏痛恨不已,但他除了敕谕各部、各地大力赈灾,以免激起新的民变之外,并无太多的选择。犹如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一般,年轻的天子被一股强大的势力牢牢裹挟着,他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得节衣缩食了!
盛世?狗屁!他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反感过那些粉饰太平的优雅言辞。
好在北境近来无事,瓦剌人似乎收敛了许多,这样的边情即便是风暴前的短暂宁静,也仍然是皇上所万分渴望的,他的心脏实在是无法同时承受内忧与外患带来的双重重压!
“臣妾给陛下请安。”
素衣素颜的周妃走了进来,一脸的郑重其事,“皇上,臣妾那里攒了两万两银子,愿捐出赈灾。”
皇上心中有分感动,“爱妃快坐。”
周妃虽是素衣素颜,但别有一番风韵,连入座时徐动的身姿都透着一股清新之气。“皇上,臣妾的小妹正在劝说父亲变卖家产以赈灾。”
太好了!天下勋戚大多是铁公鸡,这个时候,太需要哪个皇亲国戚出面带头了。皇上的心思又开始摇摆起来,不知为何竟淡忘了皇后的那番暗示,很想给周家一个回报,而册立周晓蝶为越王妃就是最好的回报。
嗯,让越王婚后暂居京中,等哪天局面安定下来,就命他到一个远离京师的地方就藩,如此一来,所有的担心不就成了多余的么!
“你的妹妹······”皇上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皇后突然走了进来。
“圣躬万福!”
真是冤家路窄!皇上尚未作出反应,周妃已是一脸的不乐。
“臣妾知道皇上尚未用晚膳,便送来了一碗粥,一碟小菜,请皇上用膳,保重身子。”
皇后朝身后的雨棠挥挥手,雨棠熟练地将碗、碟布在案上。
虽然要节衣缩食,但一粥一菜正合节省之意,且坤宁宫独家小灶熬制的粥食实在是诱人!于是,在一后一妃的左右侍奉下,皇上将粥、菜扫荡一空,用罢膳食嘴一抹,就绝口不提周家次女了。
两万两银子再搭上家产,竟然抵不上人家的一碗粥,这日子没法过了!周妃郁闷不已,偷偷拿眼瞥皇后时,眼中的恨意都带上火星了。
这还没完!皇后惯于制造话题,此刻她就不失时机地挑起了一个让人惊诧不已的话题。“皇上,尚仪局的女官说,朝鲜使臣李穰的女儿李英姬仍留在京中,她听闻皇上正在为越王选妃,便想与越王妃人选比试才艺,她说,未来的越王妃肯定是品貌俱佳,才艺过人,故而心生仰慕之意。”
皇上愣了片刻,“她为越王所救,有这样的心思倒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荒唐!”那边周妃预感到不妙,一脸的焦急之色,“皇上,上国的亲王选妃,何曾轮到过藩属国指手画脚!”
皇后轻笑一声,“妹妹言重了!人家并未对选妃一事说三道四,只是比试才艺而已,这本是雅事。朝鲜举国传习中华文化,我大明的饱学之士尚且常与朝鲜士子以文会友,深闺女子比试才艺又算得了什么!以雅事睦邻,有益于邦交。”
皇上看似有些动心,“她想比试什么?”
“儒学或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可。”
皇上面有难色,“母后属意的是两个人选,一个是周妃的妹妹,还有一个是什么······林氏,她二人好像都不谙此道。嗯,朕听人说起过,李穰的女儿才艺出众,此事有些麻烦。”
“皇上,不是还有吕希的长女吕夕谣么?”皇后道。
“越王心仪的女子本来是······”皇上看了周妃一眼,立马换了话题:“让吕氏出面,只怕母后不会点头。”
“皇上,女子无才便是德,选妃比的可不是才艺!”周妃急道。
闻言,皇上愈发犹豫不决,皇后见状,笑道:“皇上,不理会李英姬的请求,这也合情合理,毕竟此类事亘古未见。不过,有人会往大处看待此事,既然李英姬放出了话,若置之不理,就怕难杜悠悠之口,事涉大明的上国颜面和未来越王妃的名誉,还望皇上详察。”
皇上深深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周妃暗中一个劲地咬牙切齿。
这时,御前内侍入内禀道:“陛下,兵部尚书邝埜求见。”
皇上移目看向皇后,“朕再想想,你们回去吧。”
待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