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几许,长安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听着门外巡更小太监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不知现在已是几更天。她翻身披衣坐起,怕扰了身旁熟睡着的楚洛,便没有点灯,只一个人坐在厅内,静候天亮。
茫然间,她恍然又想起那一日大婚的场景。
八月初十,楚洛与沈长安大婚,临安的大街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人人都说沈小姐真是好福气,能嫁给英俊潇洒的临安王做侧妃,又有人说,人家是总督大人的大小姐,嫁给王爷有什么好惊奇的。说到这儿,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沈家的那点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可不论怎么说,楚洛和沈长安仍然是最完美的一对儿。
大婚前一天,长安兴奋地一夜未眠。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从儿时起,她就读得书中那些男男女女为了爱情肝肠寸断的故事,她也明白在如今父母之命媒局下,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何等难事——而她却是足够幸运的。
楚洛这一天也起了个大早,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见到长安了。王府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王府正中的院落已经收拾完备,准备迎接新的侧妃。只剩下嫡妃李淑慎和尚在孕中的南烟姑娘倍感凄凉。她们早已知道今日王爷将要迎娶沈长安,可整个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去惊动她们。
李淑慎坐在殿门口,遥望着正殿内的一抹大红色,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想着这时候王爷一定是去了沈府。她神色凄凄,却又止不住地在心里冷笑,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长安这时已经梳妆好,正等喜娘给她盖上红盖头,突然听得门外丫鬟们一阵戏嚷,还没来得及起身去看,一转身就已被楚洛拥在怀里。
喜娘着了慌,不停地说着,“哎呦,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坏了规矩呢……哎呦……”
“见见我的娘子,这都不可以?”楚洛似是在答话,一双眼睛却是紧望着长安。
自从沈长安进了临安王府,楚洛就一直没离开过她的寝殿。
一旦有人找不到王爷,下人必会答道,“王爷应该是在沈侧妃那里吧。”
每到这时候,下人怕贸然前去坏了王爷的好事,可实在又有要事禀告,只能在殿外一圈一圈地踱步,好不尴尬。
过了几月,南烟生女,这是楚洛的第一个孩子。南烟想着这时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王爷,明面上想请王爷赐个名字,暗里却暗示王爷自己生女有功,应晋位分。可当她走进沈长安的殿内时,楚洛和长安正在嬉闹作画,楚洛身旁的一叠宣纸上,画的女子都是沈长安。南烟看了,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长安一见南烟的女儿,就喜欢的不得了,楚洛在一旁忍俊不禁,“你给她取个名字,可好?”
于是,长安便取名“子涵”。
长安想着,面上也不禁添了几分笑意,也不知坐了多久,桌前的灯突然被人点亮。
楚洛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怎么不睡?”
“你要吓死我。”长安嗔怪地看一眼楚洛,“睡不着,就起来了。”
楚洛“哦”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长安当他是回去睡了,正准备熄了灯,忽看到他又披了一件外衣,坐在她跟前。
“可是为了明日要进宫的缘故?”楚洛伸手揉了揉她的散落下来的一头青丝,轻声问道。
“是。”长安默然,随即又话锋一转,“倒也不是。”
楚洛皱一皱眉,茫然笑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说罢,他一手揽过长安,在她面颊上轻柔落下一吻,沉声道,“小长安,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本王听听。”
长安见他这样,面上微微一红,心里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道“你有三千后宫佳丽,宫女七千,怎么又会懂得平常人的烦心事呢?”
楚洛大笑起来,已然明了这小丫头的心事。他用力一拉长安,将她拉至膝上坐下,面贴的更近些,“你想要本王如何?”
长安面上一阵火燎似的绯红,吞吐之间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楚洛,怪他竟将自己逼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楚洛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言语之中尽是温柔,“就算是如此,本王心中也只有沈长安一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长安看得到他眼神之中的坚定。
但她得了便宜,却还是想戏弄他一番,“我不信。”
楚洛却将她的话信以为真,眼神决绝,正声道,“我楚洛对天起誓,此生定不负长安。”
“别闹了。”长安急了,想从他的身上站起身来,“我信还不行吗。”
楚洛笑了,手臂却加大了力度,沈长安挣脱不开,一脸悲悯地望着他,楚洛假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盯着她,“不准动。”
沈长安也笑了,索性钻到楚洛的怀里,一声不吭。
久之,楚洛的低语声传到她的耳边,“你若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本王就放弃这皇位,与你相守一世,逍遥一生。”
长安坐起身来,“王爷真要弃这天下于不顾?”
楚洛默然,伸手抚了抚长安的一头青丝,“几年前的时候,我也曾想与皇兄们去争那个位置,所以也曾尽力去讨父皇开心,想着有终一日能坐拥这盛世天下……”
“那后来呢?”长安追问道。
“后来,就遇见你了。”楚洛笑道,“从那之后,什么天下,什么皇权,都不再重要了。”
后来的沈长安无数次回忆起当年王府里的最后一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