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在凌五娘的院子里蹲了整整一天,直到午夜时分,凌五娘终于动身了。二十驾牛车,拉着各色金银细软,由五十名镖师护送上路,从西门悄悄离开了雨陵城。
却说守城的士卒为什么不盘查?那就要看看凌五娘的出手有多阔绰。城门吏直接得了五百两银子,手下两个小头目各得二百两,每个城门卒各得五十两,若是只靠俸禄,这可是他们二十年都赚不来的钱。
此外,这五十名镖师是名震江南的鹭远局的当家师父,却问请来这么多镖师得要多少银子?
凌五娘一两银子都没花,因为她事前得了消息,这鹭远镖局,是宁王开设的。
有人说五十个人实在不算多,哪个山头上的贼寇手下没有个几百号人?
不论人多人少,也不论武功高低,单说鹭远镖局的名号,在江南一带绝对没有任何贼寇敢去染指。镖局都有官府撑腰,鹭远镖局的身后却是宁王,若是哪个贼人敢劫他们的镖,随时有被宁王剿灭的风险。
镖师引着车队先到了西山,惊动了西山的匪首的马六儿,马六儿带着一群喽啰于半山观望,等见了鹭远镖局的旗子,啐了一口道:“他娘的没运气,且叫几个兄弟下山讨个酒钱吧。”
众人走在山道上,听到乱树丛中一声响箭,一名年轻的镖师皱着眉头道:“这作死的马六,敢在咱们头上讨食吃。”
另一个年长些的镖师道:“罢了罢了,王爷亲自吩咐过,务必得把这趟镖保个周全,赏他们几个散钱吧。”
年轻的镖师冲着树丛打了个唿哨,不多时,有几个喽啰骑着马走在了路边。
年轻镖师一抱拳道:“临来没拜山门,我等打搅了。”
为首的喽啰回礼道:“鹭远局的好汉,攒儿亮的排琴儿(懂规矩的兄弟),山里备下了好酒好茶,且随兄弟哨个牙淋,抿抿山(喝点酒,喝点茶)。”
镖师道:“山高路远,生意赶急,却是耽误不得,小弟这厢有点杵子(银子),且给兄弟们肘山(买酒)了。”
镖师丢出去一袋碎银子,喽啰接过去,掂掂分量,能有个十两上下。若按见面礼来算,倒也不算是少,喽啰笑道:“谢过好汉了,鹭远局杵门子硬(手段硬),兄弟祝各位生意兴隆!”
喽啰们催马,转眼消失在了夜色里,年轻镖师啐了一口道:“年年不少他们银子,每次路过却都不忘了拔毛。”
老镖师笑道:“罢了,何必计较这些,等来日宁王打下雨陵城,这伙贼寇兴许还用得上。”
另一个镖师道:“单靠这些牛车,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江西?刚才应该从马六那里买几匹马回来。”
老镖师摇头道:“从江西到此地的马匹都被王爷买走了,凭空多出几十辆马车,岂不招人耳目,此行防贼不是紧要,防官差才是正经,天明时分赶紧找地方投栈。”
二十辆牛车在深夜之中缓缓前行,坐在车里的凌五娘一路上心惊胆战,等到了五更前后,乱草丛中又是一声响箭,吓得凌五娘差点没摔下牛车,抓着身旁的镖师道:“又是遇上了哪路强人?”
镖师笑道:“五娘不必惊慌,不管是哪路强人,有个十两八两的散碎银两也就打发了。”
走在前头的老镖师下令停车,年轻镖师皱着眉头道:“这才刚出了西山的地界,怎么又看见了草寇?”
老镖师道:“应该不是老号的山寨,许是新上道的散贼。”
正说话间,见前方路上跳出一个胖大的汉子,高呼一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尖崩出半个字,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滴呀!”
起初几句都还好,就这最后一个“滴呀”杀了风景。
年轻镖师低声道:“可曾见过此人么?”
老镖师摇摇头道:“样貌看不清,这声音可是从没听过。”
年轻镖师走上前去,抱拳施礼道:“这位朋友,烦请报个字号!”
陈达喝一声道:“谁是你朋友?我是劫道滴呀!”
虎妖在路边低声道:“别老滴呀滴呀,说你多少次了,你个不中用的!”
年轻镖师双耳一颤,冲着身后打了个手势,老镖师会意,草丛里边另有埋伏。
年轻镖师再次抱了抱拳,对陈达道:“闯江湖,走绿林,且看哪山问哪门,道上的礼数咱都懂,往来的规矩记得真,冤家宜解不宜结,和气生财莫动嗔!”
镖师说了一番切口,意在证明自己是内行人,而后又把旗子晃了晃,告诉对面自己是鹭远镖局的镖师。
可这一切对于陈达来说并没什么鸟用,陈达不知道绿林道上的规矩,也没听过鹭远镖局的名号,可听着对方说话很有气势,觉得也得用一番有气势的言语作为回应,想了许久又没想到,且把白冉的切口喊了出来。
“天地情,道可鉴,引来天兵八十万!冤魂厉鬼速现形,天理循环终不变!问你姓甚名是谁,家住哪乡在哪院!若是想从此路过,赶紧留下买路钱!”
这一番切口说完,年轻镖师彻底傻了。
他回到老镖师身边,问道:“这是哪路的切口,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老镖师一脸茫然道:“我也听不懂……听他口音有些奇怪,想必不是本地人,说的却是他那一乡唇典。”
年轻镖师道:“不管是哪乡的唇典,既然他不认得咱家的旗子,这一仗就非打不可了。”
说话间,年轻镖师就想拔刀,老镖师上前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