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嗤!”
张铁正拿着铲子,铲下锅底一层薄薄的米皮儿,再珍而重之地放进破了一个大缺口的瓷碗中,倒上小半碗热水,当混着米汁的白水变得浑浊起来,他才蹲在灶旁,美滋滋地嘬了一小口,满脸享受地长叹一声。
他是土生土长的薛家堡人,而且是西城大沙街上远近闻名的厨子,一手“爆炒牛肚”不知让多少人流尽了口水。从他系上围裙的那一天起,他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踏上战场,给放眼望去数不到边的军队做大锅饭。
但是他不后悔,他知道这些人不远万里来到西面是为了什么。
就在城外,一大群西域的野蛮人想要攻占他们的家园,抢夺他们的土地,侮辱他们的女人,残杀他们的子孙。
而这些可爱的大唐将士,就是为了挡住那群野蛮人而来的。
一想到那群西域胡子,张铁的脸色总是阴云密布。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狠色,证明他对那些人的恨有多么刻骨铭心。
他有一个名叫张林亲弟弟,比他小七岁。张林天生勇武过人,年纪轻轻便入了行伍,还当上了队正,全家人都以他为傲。
可就是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却因为胡子而消逝。在七天前的大反击过程中为了掩护袍泽,张林被胡子一刀砍下了头颅。
事后被张林所救的人泣不成声地告诉张铁,胡子为了恐吓城中守军,将所有被俘的唐军全部砍了头,在薛家堡城前摆成了一排,而张林的头颅则被放在最中间。
一条条年轻的生命魂断薛家堡,黄沙漫漫地将他们的头颅所掩埋……一想到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张铁便会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恨不得把手中的铲子换成砍刀,和那些毫无良知的胡人拼一个你死我活!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还有自己的使命。
让大唐的战士吃上饱饭,把力气留到战场上,杀的胡子哭爹喊娘,岂非更有意义?
意识到这一点,张铁顿感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他每天紧衣缩食,以米汤充饥,把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给了战士们。饶是如此,这么多人每天的消耗仍旧是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字。由于大唐西域交通不便,运粮的官道并不多,望着那日渐“消瘦”的粮仓,张铁心中一片苦涩。
他不知道这些粮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胡子们会挺到什么时候。
无数次他都在盼望,这些缺衣短粮的胡子会知难而退,可是从别的战士口中得知,胡子根本没有携带多少口粮,而是以战养战。
他们每占领一个城市,便会把那里搜刮一个干干净净,犹如一群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最可怕的是,狼一般的胡人毫无道德可言。如果粮食实在紧张,哪怕形式不利,他们也会发动不要命的冲锋死的人多了,粮食消耗也便少了。
若情况更为危机,他们甚至不介意吃人!
他们就像一群野兽,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面对这样一群人,大唐的将士们很愤怒。那些野蛮人,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他们的道德底线。他们多想把这些人杀干净,可是面对洪水一般的胡人,他们却不得不从战略方面选择了撤退。
他们输不起。
就如西行之前秦天所说的一样:他们是大唐最后的力量,这道防线若再被撕破,他们的父母、妻儿、朋友、尊长,都将沦为异族的奴隶,过上猪狗不如的生活!
那样的未来太凄惨,没有人愿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战士们在战场上无不拼尽全力,他们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子孙的明天。
“踏踏踏踏踏踏!”
正默默想着心事的张铁回过神来,骤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一队战士行色匆匆,一边往身上套着破旧地铠甲,一边慌张地向着城门所在的方向集结。
他走到大门口,脸色凝重的拉过一个相熟的战士,问道:“小李,出什么事了?”
那叫小李的年轻人扣上护甲,皱眉道:“别拉我!胡子又来偷袭啦,我们得赶紧过去!他娘的,刚吃了晚饭浑身力气没处使,正好拿这帮兔崽子试试刀!”
“偷袭?”
张铁看着匆匆离去的小李的背影,再看看天边红彤彤的晚霞,忽然感觉那颜色好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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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天暗的很快,没过多久,薛家堡附近就被一层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
大唐守军最怕的就是黑夜。
那些野蛮人就像是黑夜中的幽灵,长久以来与最艰苦的大自然为伴,他们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远方的大营里没有灯火,放眼望去犹如黑色的梦魇,什么也瞧不见。
而借助黑夜发动侵袭,一向是生长在西域的胡人们的拿手好戏。每每夜幕降临,他们就会化身为猎手,在城头的灯火的映衬下,城楼上的唐军成为了最好的靶子。
残阳如血时,他们佯装进攻,害的这些天来早已疲惫不堪的守军们顾不上吃饭,更顾不上休息,每个人都紧绷起那根神经。可是几轮箭雨过后,敌人却又如潮水般退去,让人摸不透虚实。
代天涯知道,虚虚实实乃是那位铁勒统帅莫凌图的常用伎俩。他就像狡猾的狐狸,一直在试图找寻着对手的弱点。
大唐守军们不敢懈怠,一直在城门处严阵以待,可是过了近一个时辰,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累又饿的大唐军人们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