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从尚书府出来的时候,汴京城又飘起了雪。
大街上,孩子们像是遇到了节日,在雪中嬉戏追逐。一个穿着红袄的小女孩踩在冰上摔了一跤,扯开嗓子就开始嚎啕大哭,心疼的母亲一面埋怨孩子不小心,一面心疼地将她抱起好生anwei。
如果蓝海棠还在眼前,他一定会像眼前的女人呵护孩子一般,用自己的所有来驱散她心中的阴霾,然而如今伊人仙踪飘渺,让他的心中只能感觉到冷,如同汴京城冰冷的kongqi。
有些人,注定要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当心中被失落填满,一味的去悔恨当初种种,却忘了原本美好的一切都是从自己指缝中溜走的。
慕绒如此,蓝海棠也是如此。
唐安真想插上一双翅膀飞到齐国,看看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现在过得好不好,病情有没有转机,但他知道这一切只是奢望。他可以去齐国,却要等到眼前的危机过后。
别的不说,“镇西侯”三个字已然成了他的桎梏。刚刚被皇上册封为平民侯,在叛军即将兵临城下的时候临阵逃脱,恐怕皇上会第一个宰了他。再者,他安排在城外的一万大军怎么办?
现在的唐安,已经不是曾经一人吃饱全家不得的潇洒小书童了,随着地位的提升,他的肩膀上不知不觉多了一副重担,ze担子叫做责任。
信步走在飘雪的街,他的脑海中尽是和蓝海棠相识以来的种种。那些曾经被疏忽的情节,从记忆中被一页页翻阅,竟是如此的天真美好。可惜的是,这种美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座三层小楼门前。
飞雪悦兰阁依旧堂皇,可是再恢弘的楼宇,在他心目中也不值一文,他只是在乎楼里的人。
既然不能奢求更多,他唯一能够做的,jiushi让自己不再失去。
下午时分,还不到宾朋满座的时候。知客的门童趴在台子上打盹儿,竟然连进来了客人都毫无察觉。
唐安没有叫醒他,而是缓缓走进没有客人的大厅里,幽暗的大堂没有掌灯,只能依稀看到那半圆形的汉白玉舞台周围,仿佛常开不败的朵朵金莲。
姑娘们似乎都在午睡,唐安没有扰人清梦,轻手轻脚的上了三楼,熟门熟路的来到柳倾歌的闺房门前。刚想要推门进去,却听到屋里传来了窃窃私语声。
“夏雨,你说蝴蝶簪和翠玉簪,哪一个更好看?”
“其实簪子看起来都差不多,只不过要看戴在谁的头上。以你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漂亮小脸蛋儿,就算随随便便戴根狗尾巴草,保证也能勾掉那些男人——特别是那个人的魂儿,嘻嘻!”
“死妮子,净胡说!”
“还不承认是不是?瞧瞧你那一脸春情荡漾的,还说不是动了春心?也不知道是谁从大清早听说某人进城了就开始梳洗打扮,可怜那狼心狗肺的人唷,到现在了还没个人影。”
“你…你别乱说,我可没有想他。”柳倾歌矢口否认,只是那口气,任谁也听得出来有多么的口不对心。“他刚刚被皇上封赏,一定有一大堆事要做。我什么也帮不上,唯有默默地等着他,在他累了的时候给他跳一支舞,能让他开心一笑,我就很知足了。”
“哎哟,这话连我ze女人都觉得心酸。当个侯爷怎么了?就算他当上国公,就能把这么长时间对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抛在脑后?能得到你这样天仙般的美人儿垂青,那是他就辈子修来的福分!他要是敢对不起你,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我从没怪过他。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只要他有出息,能活的开心自在,我…也会跟着开心。”
一直站在门外的唐安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触动,轻轻拉开木门,带着一脸温和的笑意,问道:“实在不好意思,两位姑娘嘴里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谁?”
屋子里,穿着绿色长裙披着蓝褂的柳倾歌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头似血的白发如此惹眼。她眼角低垂,默默把玩着手中蝴蝶簪。在她身后的夏雨双手搭在柳倾歌的双肩上,正一脸凶相地替好姐妹鸣不平。
听到唐安熟悉的嗓音骤然响起,夏雨猛然转过头来,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坐在镜子前的柳倾歌则浑身一颤,手中的簪子“哒”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徐徐扭过头来,当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笑脸再度出现在眼前,嘴唇微微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傻乎乎地咧开嘴角跟着笑起来,但笑着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夏雨讷讷说道。
唐安微笑道:“我要是再不来,不知道某些人就要jixu在我亲亲女朋友耳边诋毁我高达威猛的形象到什么时候。”
“讨厌!”夏雨笑骂一声,自知方才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看了看将目光死死锁定在唐安身上的柳倾歌,吐了吐舌头道:“既然你听到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这傻妮子想你想的都快发了疯,你可要好好待她,莫要以为自己封了王侯就看不起我们,你若是辜负倾歌,咱们飞雪悦兰阁也不是好欺负的!”
挑衅般地亮了亮小拳头,夏雨忽然“噗嗤”一笑,yizhen风般的从唐安身旁闪出了屋子,刚要从外面带上了房门,又探进头来狡黠一笑:“待会儿记得要小声一点哦!”
“嘭!”
没等二人fanying过来,那扇木门已经从外面狠狠得关上。
已经尝过男欢女爱滋味的柳倾歌,再也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