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与黄土伴着滚烫的风,飞扬起漫天尘埃,诉说着一片苍茫大地的荒凉。
这片似乎被天神遗忘的土地,像是天然的界碑,一左一右分离了大唐与大夏。一边是富庶的天堂,一边是贫瘠的地狱。
从地狱中顽强生存下来的人,用他们的彪悍和残忍,一次次地跨越界限,如同一尾穷凶极恶的狼,东边广袤无垠的锦绣河山,就是它眼中馋涎欲滴的肥肉。
大唐边关,铜墙铁壁,一连设了十二关,扼守从西域通往中原的十二条主要关口。而比比护所在的平昌,隔绝了通往北方的五道关口,其余七关,每一条必经之路上都有大夏铁蹄重兵把守。
西南方是逐步缩小包围圈的胡子,东北方是无法穿越的铁墙,唐安所在的这支残军就如同扑入蛛网的飞蛾,越是抖动翅膀想要挣脱,就会粘的越紧。
而那只危险的蜘蛛,已经近在咫尺。
烈阳当空,疲惫的兵马吃力地在黄土间蜿蜒前行,将士们最常见的动作就是用布满老茧的手抹一把被汗水浸透的脸庞,再遮着额头眯起双眼,恍惚地看一眼似乎永无尽头的前路。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抱怨。
战凌云的突然离去,抽空了这只疲兵仅存的力气。许多人睁着空洞的瞳孔,没有感知地迈着步子,仿佛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这样一群人,不会在乎前面等待的是生存还是毁灭,仅凭脑海中残存的信念,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不能被夏国人抓住,这是唯一的信念。
将这个讯息传递给所有人的唐安,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马车里。不过现在没有人关心他在做什么,车轮碾压沙石的“辘辘”声,已经变成了他们每天生活的一部分。
唐安在看地图。
这份标注清晰的黄色羊皮地图,唐安几乎已经烂熟于兄。地图上,每一个用漆墨绘成的城楼图案,都像是对他招手的情人,充满了挑逗与诱惑,因为那是大唐雄狮的驻地。
但是,当看到沿途代表夏国拦路虎的醒目红叉时,这种yù_wàng只能被无情地压在心底。
怎么办?
继续北上必死无疑,无非把生的权利多保存几天而已。想要活下去,一种办法是冒险一搏,打通和大唐之间驻军的联系,但这样一来势必要面对如狼似虎的夏国部队,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第二种办法,就是绕道而行,穿越黄土地进入夏国境内,再转一个大圈回到大唐。
如果说第一种办法是十死无生的话,那第二种办法则九死一生。
几天下来,被派出去的探子几次和夏国的兵马擦肩而过,包围圈被压缩的越来越小,留给唐安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面色凝重地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几次想要下定决心,但扯起地图想要打开车门,却总是又灰溜溜地坐回凳子上,徐徐展开那张地图再看几眼。
他很矛盾,因为他不敢冒险。
战凌云归天前的嘱托,就像是压在他心口的一座山。三千条好儿郎的性命做他初次掌兵的筹码,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一些。
当他再一次收起地图,满心挣扎地将脸埋于双掌之间的时候,仙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们没时间了。”
时间对二人来说,都像金子般珍贵。慕绒要救命,唐安也要救命,看不见的流沙已经近乎流干,而唐安却迟迟没有做出他的决定。
唐安一脸苦笑,道:“我明白,想要我们两个人都满意,只有一条路走。”
慕绒的眼神不自然地落到了地图上。他所说的那条路,便是通往大沼泽的路。
如今已经深入到了荒原腹地,再也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而选择去大沼泽的话,首先要穿越一片尚未探知的土地,如果成功避过夏国的几波兵马,那么接下来要面临的,才是真正的生死考验。
大沼泽在夏国语言中被称为“亚索掳尔布”,意为“魔鬼的故乡”。
这片在夏国人眼中如同禁忌般的沼泽地,其实有着秀美的自然风光,但恶兽毒虫层出不穷,沉积的淤泥和带有剧毒的植被,往往无形之间便会带走一条生命。
很早以前,无数夏国人尝试着来到这片神秘的沼泽地探险,他们惊讶地看着四周高耸入云的树,湖面成群迁徙的鸟,徐徐沉入水中如同枯木般的巨鳄,盘踞在树枝上吐着猩红信子的蛇…但是随着一群又一群人进入其中,却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不见,关于这片土地的传闻也就越来越多。
及至后来,夏国人便把大沼泽当做了魔鬼栖息的禁地,除了偶尔有人进去探险以外,绝大多数的人都对这里敬而远之。
当然,关于这些传闻,唐安也只是从季晨嘴中打探到了只言片语。他更为担心的,是穿越大沼泽之后的事。
进入到夏国,他们会彻彻底底变成一只孤军,想要重回大唐,所要面临的是崇山峻岭般的困难。但是此时此刻,唐安已经别无选择。
重重叹了口气,唐安眼神坚毅,道:“好,我们去大沼泽!”
“大沼泽?”
几天一直不发一言的苏媚儿柳眉倒竖,道:“不行!”
唐安眨眨眼,问道:“为什么不行?”
苏媚儿懒得理他,但既已开口,也不再多作计较,狐媚的眸子里闪着凝重:“你们久居大唐,不知道大沼泽的险恶。在我们夏国,‘大沼泽’三个字是最大的禁忌,不知道多少豪杰有去无回。你们如果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
慕绒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