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的所在,地处山脊之上。
远远的便能看到一处巨大的院落,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和周围那些低矮的茅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成邦穿着绸裳,有着稀稀拉拉的山羊须,模样富态,面孔看上去甚至有那么几分人畜无害的慈祥。
马家的厨房内,此刻正蒸腾着热气,鸡鸭鱼肉的香味,正在四处飘散……
此刻马成邦正坐在堂屋中的太师椅上,悠然自得无比的喝着茶。
马有田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一旁低垂着脑袋瞅着自己的老叔,心头暗自纳闷,这八路都来了,自己这老叔怎么还能如此优哉游哉?
要是八路一共产,那老叔这么多的土地,可都全成别人家的了啊,自己都愁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可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慌呢?
从在阳沟村遇到张然开始,他这一天多是茶饭不思,心里七上八下,唯一值得他稍微高兴点的,或许就只有昨天不但没在阳沟村收到租子,还将别处的租子都给搭进去,回来不但没挨骂,还被安慰了几句这点事了。
“阿福,再添点开水过来!”
坐了一阵,马成邦叫了一声,回头看着马有田道:“你不是说那八路的张队长昨天说过,今儿就要来我们马家?这都过晌午了,怎么人还没来?”
“那八路是这么说的,不过从阳沟村过来路可不近!”
马有田忙道:“我已经派肖麻子他们几个去村头候着了,一看到那些家伙过来,就提前回来汇报,老叔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屋歇着,等人来了,我马上叫你?”
“这都啥时候了,我哪里还睡得着啊?”马成邦摇头道。
马有田便瞪大了眼睛,心说老叔你也担心?我咋一点都没看出来?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有些事,光急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早做准备!”
马成邦笑笑,毕竟从去年委员长在西安给抓了,被迫达成了国共统一战线之后,他就在担心着这一天的到了。
“还是老叔你有先见之明啊!”
马有田马屁了一句道:“不过叔,咱们现在这么干等着,那不等于是砧板上的肉,任由他们八路宰割?要我说,咱们就该联系周边村里的那些小门小户的,一起商量商量,拿出个对策来……人多力量大啊!”
“你懂个啥?”
马成邦瞪了一眼道:“那可就成了串谋对抗了,那些八路,估计巴不得咱们这么干呢!”
从红军闹的凶开始,他就有注意那些家伙的动向,战线统一之后,就更是细心的研究了一下八路方面的政策和方针。
八路方面打土豪分田地,大搞阶级斗争是不假,但人家也没有说就一棍子打死。
除了极个别罪大恶极的大地主大财主直接被公审枪毙之外,剩下的,八路方面还是主要采取劝说策略,毕竟地主阶层不在少数,要全都一棍子打死,那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虽然马家是这边最大的地主不假,但马成邦自问,自己无论是租子啥的,相比别的地方的地主还算公道,对自己的佃户长工虽然谈不上多好,但也谈不上真有多差,像欺男霸女,逼死人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像他这样的地主,即便是在八路的核心区域,都到不了杀头的罪,更别说晋东这边了!
八路刚刚过来,立足未稳,肯定要采取怀柔政策!
所以马成邦信心十足,他觉得那个叫张然的支队长,昨天对马有田等人下手,看起来是凶神恶煞,但更多的还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到了自己的面前,绝对还是以谈为主,而不是一上来就要打要杀!
既然是谈,马成邦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一早,他就让下人们杀鸡宰羊,到时候吃饱了喝足了,然后慢慢谈!
大不了,那些八路漫天要价,自己就地还钱——反正自己又没对抗,按照八路的政策,那姓张的也不能拿自己咋样!
正说着,肖麻子气喘吁吁的进来,脸色发白了:“老爷,那些八路来了,十几号人呢,带了好些个家伙……”
“慌啥!”
马成邦瞪了肖麻子一眼,心里却因此更加有底了——十几号人,那就肯定是谈了!
要斗自己马家的地主,十几号人可不够!
这庄子周边,虽然也都是他马家的佃户,但都沾亲带故,两三百口子人呢!
山林中。
张然一行人气喘吁吁的过来,远远的便看到了马家的大宅子。
“气派啊……”
“是啊,要是我这辈子能住上这样的宅子,那就舒坦咯……”
不少村民们七嘴八舌,羡慕之色溢于言表。
“都住嘴!”
王长天呵斥道:“那是地主老财的院子,是剥削咱们贫苦大众得来的——难道你们也想当地主老财啊!”
村民们便直瘪嘴,心说村长,你为了讨好张队长也不能昧良心啊——你敢拍着心窝子说你不想住这样的大宅子?
“王村长,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张然呵呵笑道:“那宅子是地主老财的宅子不假,但不一定住大宅子的都是地主老财么——咱们八路军的政策是人人平等,重要的不是大宅子,是住大宅子的人——咱们八路军的目标,就是让全中国所有人,都有机会住上这样的大宅子!”
“是是是,支队长!”
王长天一脸讨好的道:“是我对咱们八路军的政策理解程度不够,以后我会多加努力,多加领会……”
张然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