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好人,也照坏人。这世界总有太阳和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污垢旮旯。声色圈尤其复杂,娱乐行业的水,深,浑,浊,是最大的染缸,洁身自好,全身而退,几无可能。
东北娱乐城帮,四川酒店帮,湖南夜总会帮,广西凯子帮,各自占山为王,草莽江湖,刀光剑影,有时候为了“山头”大打出手,乱的不得了,跟黑社会一样,岂止是乱象丛生啊,简直是群魔乱舞。甚至本地的一些地头蛇开始找上门,觉得他们抢了地盘,要求划分利益,经常爆发一场械斗。
一天晚上,两派的人约谈,坐在茶楼的一个小房间里开始谈判,楼下停了十几辆本地人的车。这些外地帮也在另一个房间安排了五十多个人,准备在谈判破裂的时候,大干一场。
袁秋华恰巧坐在二楼的廊道台面,喝茶,看书,戴着耳机听音乐。
荔湾伍哥粗矮,肥胖,挺着大肚腩,光着膀子,亮着光头,皮肤黝黑,神似庄稼汉,身似猪八戒。
袁秋华多看了他两眼。
伍哥绕过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怕是活不耐烦嘞。搞事情啊?你再看我一眼,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袁秋华回了一句:我瞅就瞅了,你还能把太阳给我打下来?
真的是,当时她一脸懵逼,完全没弄明白他在说啥子。
冯冰莹跟在伍哥身后。她头发染成棕红色,穿着露脐衫,超脱裙,肉丝袜,厚底松糕凉鞋,脚指甲涂得血红,裙子又短又紧,屁股都露出来。抹着口红,画着黑粗眉,描着蓝眼影,沾着睫毛膏,浓妆艳抹就跟死人化妆一样,那樱桃小口,让袁秋华想到了鸡屁股。她双手叠握放在胸前,踩着细碎的小步缓缓走来,手指甲染得腥红,反正袁秋华看上去,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她看见袁秋华头上的发钗,十分漂亮,伸手就抢了去,插自己头上。
袁秋华没吭声,只是沉默着掏出凤戒戴在手上。
冯冰莹呲牙,挑衅:来噻,弄我噻!
伍哥伸手捏一下冯冰莹的脸蛋:心肝宝贝哈,哦豁,这回儿安逸了噻,完求咯!
开黄腔,说脏话,语气十分地轻佻和不恭,极不尊重,且故意羞辱女人。
冯冰莹不以为然,挽着伍哥的胳膊,半个身子娇羞的斜倚他身上。伍哥伸手搂着她的腰,箍一箍,得意洋洋地走远。
袁秋华合上书,她不再接着喝茶,茶杯盖朝外斜靠茶碗——江湖暗语含义是,吾是外地人,此时遇困难,寻求帮助。
伙计上前,看在眼里,没收茶碗,转身下楼。旧时帮会的人,都爱泡茶馆,如果外地帮会的人,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找本地帮会的人帮忙,就会如此摆放茶具。掌柜看到暗语后,便会在茶馆里寻找,介绍双方认识,或通知本地帮会,派员联绺上。
稍等片刻,掌柜的赶紧上楼,亲自奉上最好的茶,垂手肃立。
袁秋华端庄坐正,碗放置托盏正中,左手拿托盏,右手三指拿盖,翘着兰花指,轻轻拨去浮在茶水上面的茶沫,再用茶盖来回拂动漂在茶汤面上的茶叶,然后将盖重新盖于碗上,略倾斜,用盖抵住碗沿,将碗送至口边,乘着芳香正妙,轻呷一小口,让茶的芳香在口中回荡几秒,再徐徐咽下。
她一小口,一小口,慢慢腾腾地品饮。稍后,茶盖朝下靠茶碗——含义是,堂倌,给我添水。原茶水没喝完,留下三分之一当母水,这样茶味才能久留于碗中,绵香不绝。
续上茶,袁秋华摆摆手,掌拒的退下。
二十分钟之内,茶楼涌进来百十号精壮汉子,上下通道都站岗,出入口都布哨,把所有人都包围在里面,不得随意走动,大声喧哗。
须发皆白的玄武,一身青布长衫,黑布鞋,手握一对石球,转得“咯吱”,“咯吱”响,笑眯眯地端坐一楼大堂正中。
一支烟没抽完,伍哥,冯冰莹被扭到玄武面前。
袁秋华朝下看一眼,继续喝茶。
有人取下冯冰莹头上的发钗:这是你的吗?
冯冰莹嘴硬: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瓜兮兮的,有啥子好稀奇的嘛。
那人接着问:哪买的?谁送的?
冯冰莹不依不饶:还给我!哪来的,你管不着!行了嘛,不用啰嗦嘞,搞半天就楞个鬼嗦!
那人继续问:有何特征?答对了,才是你的。
冯冰莹撒赖:你从我头上抢去,就是我的。喂哟,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啊!飞叉叉的,你个尖脑壳!阔以咯噻,还要爪子嘛?
掌柜的说:这支钗,我看见,二楼那位女士戴了几个月。
伙计站出来:我亲眼看着,你抢劫啊!
玄武笑呵呵地说:想抢走,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最讨厌!
脸一凛,下令,让冯冰莹读金钗背后的五个字,“内务府制造”,连读十遍。
玄武笑哈哈地问:知道这五个字,证明什么吗?
伍哥摇头摆尾,表示不知。
旁边侧立的人,就告诫:这几个字,就简单地证明了金钗的价值。凡是标有“内务府制造”的,都是特供皇宫里的人使用的。这是非卖品,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必须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由皇宫赏赐,才能拥有。无价之宝,明白不?
伍哥下跪,磕头,赔礼道歉:手下有眼无珠,冲撞贵人,得罪金主,请求责罚!
玄武笑嘻嘻地说:你不配拥有,你已经拥有的东西。
冯冰莹还站着,东张西望,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