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奶奶住在老屋,聚会时满屋的人,欢声笑语,不聚会时只有俩老,冷冷清清。
老人用大灶铁锅来做饭,米淘干净,倒铁锅,放水,生火煮,煮八分熟,捞起米粒,勺干米浆,米饭再倒回铁锅,铺平,星点小火,焖熟。煮一锅饭差不多二十分钟,需要不停翻锅、加柴,少些臂力都不行。
这种做饭法,袁秋华说是捞干饭,干饭泡米浆,不挟菜,她也能吃二碗。蓝新颜说叫大锅饭,只有用圆弧大锅才能烧出完整的锅巴,他最爱吃锅巴。锅巴烧到金黄,却没有焦糊味,一块块,像糕片,用手拿着吃,又香又脆,咬起来嘎嘎响,真的好脆脆,嚼着很香香!小家庭做饭,不是电饭锅,就是电饭煲,便捷则便捷矣,却丧失了文火慢炖的情趣。失传已久的大锅饭,不仅是父母辈儿时的味道,也给孙子辈家的感觉。聚会时,开饭前,守着灶台抢锅巴,手慢一点都抢不到。勇跃“抢”,其实也不只是为了吃,而是迷恋“你争我抢”的活泼气势,热闹氛围。这个正是老人喜欢和欣慰的。
爷爷打电话喊袁秋华去吃锅巴。她猜老人的动机没这么单纯,一定有什么话要说。袁秋华进屋,就看见蓝新颜也在。
开饭了。白切猪手算是冷盘,口感清爽,特别适合夏天。一眼看下去,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猪肉煮得软烂,筋腱还保留着嚼劲,口感很好。酱汁的味道也调得很好,酸甜中还带点咸味,觉得腻的,还可以蘸点浙醋。脆皮焗鸡蛋,表皮真脆,用勺子轻轻一敲就会裂开!表面焗得香脆可口,里面是柔软的鸡蛋裹着鱼肠和虾米,吃起来没有一点腥味,但是不够香,加点奶酪,口感会更好。且要趁热吃,放冷了,不但外皮会变软,鱼肠也会变腥。炸虾饼,是在面饼上面放上小河虾去炸,每一块都有2、3只虾。面饼炸得金黄酥脆,面饼的咸香味,跟河虾的甜鲜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一口接一口,简直停不下来。
袁秋华说:奶奶手艺真捧,每次吃饭,都觉得是在下馆子
饭后,支张桌子,坐院子里喝茶。
爷爷将压箱底的一罐福元昌拿出来。普洱茶历来就是名贵的代名词,历史悠久的老茶饼,从古到今都深受藏家的青睐。上个世纪,港商台商就开始大量的珍藏普洱茶。像这罐福元昌圆茶,距今已经100多年历史,产于清代光绪年间。茶叶纹理清晰,条索润泽,呈深墨绿,芽叶肥硕,白毫毕显。得知它的价钱,超过自己的年薪,让袁秋华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种堪称“液体黄金”的奢华饮品,不知道喝一口,会是什么感觉呢?
名茶讲究茶艺,宜采用“高冲低筛,淋盖刮沫,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等泡法。水用软水,瓶装山泉水。袁秋华首先烧水,在冲泡之前,把温杯、把杯、盖碗、紫砂壶烫热,再用木勺挑起茶叶,抖进紫砂壶,继而采取“打圈式”的注水法,缓缓注入开水,静泡三秒钟后,将头泡茶倒掉,谓之“洗茶”。揉捻成球形及紧压的普洱茶,茶叶在浸泡时,会有一个“慢慢舒展”的过程。第一泡未完全展开,滋味较淡,因此往往会先润一遍茶,即把头道茶倒掉,美其名曰“洗茶”,目的是“去农残、洗灰尘、去杂质”。尤其是老普洱陈茶,头道茶往往起“醒茶”作用,能够去除长期储存可能带来的陈味,即祛除“灰尘味,焦烟味,潮气霉味”。
爷爷说:喝茶,喝的是一种心境,在浮华之间,安静的修行!喝酒,喝的是一种心情,是空虚背后,浮躁的寂寞!正所谓,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蓝新颜说:品岁月的滋味,时间的味道。从单纯到饱满,从青涩到张扬,从恣意到沉稳,从持重到平和,随着时间的推移,普洱茶越变越好,越来越有韵味。
爷爷不由地哼唱起《林冲夜奔》的戏文: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茶从二道开始品,饮之口感更佳。袁秋华二次烧水,二次点水,二次温杯,静待“润茶”。茶叶一片片的,慢慢的,在壶中散开,天女散花般,在壶中溢出琥珀色的世界。叶片有大有小,有卷有缩,每一片的形状不同,但它们在上演,那岁月悠悠,细水长流,与世无争的清纯天地,仿佛在舒展山水画,那雄浑苍莽的山岚,云烟疏雨的江南,云雾弥漫的茶园,晨露轻粘在叶芽上,露珠晃动着,清风吹拂,眼看就要顺着油绿的芽尖,滚落下去。
袁秋华低吟采茶歌:妹在瑶山煮茶等哥哥,倚门静看长江水悠人善心肠好,慕哥人穷志不短,想哥想得发心痧,三魂六魄没归家;盼了一夜哥不来,咿唔哩,竹箫吹曲两头空,飞鸟栖青山,游鱼潜江河,无故假装误良缘,就像杨梅开暗花;三月里来百花香,山里姑娘采茶忙,一蔸茶丛十八叉,春风发芽绿又青,一棵嫩芽一颗心,草上露水还没干;晨立路口远望哥,挎上茶篓约山坡,若是迟到妹不等,花香自有恋恋虫;哥哥呀,上畈下畈勤插秧,姐妹们,东山西山采茶忙,插秧插得喜洋洋,采茶采得心花放;轻轻采茶像扑蝶,悄悄迈步像舞蹈,偷睃哥哥欢喜颜,哎呀嘞,天上雷公轰隆隆,专打哥哥昧良心。
三分钟之后,倒入把杯醒茶,稍后斟进盖碗,双手奉茶,送到客人前,请君品尝。洁白如玉的瓷碗中,色泽金黄,重实如铁,香味特异,浓烈扑鼻。
奶奶说:茶以悦己,亦待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