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汉除了耍嘴皮,一事无成,有手艺却好吃懒做,白天只知道和一群妇女打麻将,晚上只喜欢跟一群狐朋狗友喝大酒,半夜回家还要借酒装疯打老婆,时不时还紧跟形势,搞什么绯闻,闹什么笑话。袁秋华再好的脾气也会受到影响,再有耐心也会受到磨损。
夫妻之间,只要骂过一回,往后一生气就骂,只要打过一次,往后一不痛快就会动手。打老婆,似乎是乡村男人约定俗成的训妻习气,虽愚昧,虽野蛮,却是普遍现象,想要妻子彻底服软,低眉认输,惟有打,打伤了,打残了,打怕了,打蔫了,用起来顺手嘛,哪个妇女没挨过打,要么是公婆没权威,要么是老公窝囊。
谢汉经常打骂袁秋华,像泼妇一样撒泼骂街,像疯狗一样连咬带扯,像魔鬼一样凶神恶煞。完全没有素质,一丁点教养,像袁秋华盼望的那样,如父辈样爱护她,包容她,也不是如兄长般疼惜她,忍让她,更不可设想像小李子那样温柔体贴,文质彬彬。况且,他在妻子面前拧筋惯骨,黑嘴怪脸,倒也罢了,可袁家是礼教严谨的大家族,当她以待人接物应当的礼节,建议他讲文明,要求他懂礼貌时,他不愿承认他不懂礼数,缺少教养,不明事理,在袁家越发放纵他的无知与无礼,妄言诳说,吹嘘浮夸,故意丢她的脸。
新女婿第一年上岳父家去拜年,袁家甚重其事,请族中长辈和叔伯做陪,其他兄弟姐妹也邀约着一起到齐,酒席摆了六桌。他在宴席上却牢骚满腹,嫌嫁妆少,道回礼轻,说袁家不重视这桩婚事,漠视秋华,怠慢他,说岳父岳母重男轻女,儿子娶亲赠送商品房,嫁女儿连摩托车都舍不得给一辆。他一直絮叨个不停,怨气冲天,且挑剔妻子这,不满妻子那,跟这个喝,跟那个喝,最后把自己喝成一摊烂泥。
袁父是专业作家,文联主席,兼宣传部副部长,还是省城大学的客座教授,往来无白丁,门生弟子皆是中层干部,新朋故交中也不乏部门负责人。他们上门拜访,或叙旧,若是被他遇见,不是诞着脸套亲乎,就是打听单位基建的消息,拆迁想承包,土木想承包,基建想承包,绿化想承包,似乎他是建筑公司的总经理,或身家过亿的大老板,工程招标的押金不是问题,包工包料的预付款不是问题,流动资金不是问题,周转资金也不是问题。
实际上,谢汉除了做砖瓦工的手艺外,什么都没有,想承包工程,就连资质证都没有一张,更甭提注册资金和法人资格了,像他这一层面的人,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他就是想劳驾岳父出面,拉关系,走后门,请客送礼,想方设法帮他承包下来,再转包出去,从中差”。没资金,他也想督促岳父出面,找熟人,找学生,千方百计帮他从银行贷款,银行贷款要抵押,他乡村的房子不能抵押,就是想用岳父的房子作抵押。
这样脱离实际情况,异想天开的想法,除了让听众察觉他想法不对头,恬不知耻,从骨子里看不起之外,怎么可能得到实现呢?
袁父说他表面缺资金,本质缺学识,脑子缺勤劳,观念缺更新,改变缺行动,贫在少见识,贱在没骨气。
可谢汉偏偏不这样看,反倒认为岳父不愿帮忙,扶持他脱贫致富,责怪妻子不肯帮他求情,扶助他美梦成真,从头到尾都不怪自己没能力,又不能吃苦耐劳,没实力,又不肯脚踏实地,没本事,又不愿安居乐业。反倒进一步认为,别家疼女婿,只想女婿对女儿好,袁家不疼女婿,是不想女婿对女儿好,别家扶助女婿发财,只想女儿也能过上好日子,袁家不赞助女婿,是不想女儿有好日子过。
假设,婚前的好日子,该父亲给予女儿,婚后的好日子,就该丈夫给予妻子了。若是,婚后的好日子,还须父亲给予女儿,那妻子还要丈夫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