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诺做饭,接受订金,肖琳都十分爽快,但对转移战场,去谢繁荣家伺厨,却扭扭捏捏没个痛快话。单凭一桌菜,市价不超千元,他出手大方,不仅于摆阔,也不此于挑战,从他一连串的无礼假笑,以退为攻的得寸进尺,即知他对谢雄的鄙视,肖琳心明眼亮,不揭穿,是维护夫妻的尊严与脸面,可她能察觉他的不怀好意,物不超所值,附加值在哪?只有在做菜的艺人身上,为服务而付服务费,为额外而掏额外金。艺人卖艺不卖身,欲卖身,意贱已,又何必勤学苦练熬磨技艺呢?艺高价不廉,为何价高?不菲之所在,只因艺人独一无二,只见技艺不可替代,只能善待不可强迫,只限偶一为之,偶遇是缘分,硬逼则避而远之。古往今来,艺高不屈膝,金银不弯腰,摔琴绝唱,蓄须明志有人为,断臂弃艺,金盆洗手有人做。男子是真心对待的痴情,还是虚情假意的玩弄,是友好往来的澄明,还是包藏歹心的阴险,女人的直觉都能准确警示,那个狼窝,她心里明白不能去,他是老狼,自己是小羊,况且他还招揽了一群狗作帮手。
肖琳的吱吱唔唔,谢雄瞧着别扭,他用一家之主的口吻,满腔热情地接受了谢繁荣的邀请,他以老公之名的身份,豪迈爽快地拍胸允诺:准时就绪,准点开席,保质保量,包君称绝,食客不竖大拇指,你剁我的手指头!
谢繁荣低头吃桂林米粉,听了,乐得“扑哧”一笑。他嘴里含满米粉,冷不丁大乐,鼻腔猛的吸气,再猛的呼气,一根米粉便从鼻孔喷溅而出,得意洋洋地垂挂在下巴。
谢汉在吃河粉,见此滑稽相,他停筷,哈哈大笑:别个笑掉大牙,您家笑掉米粉,还是从鼻孔喷出来的!瞧瞧,这技艺,水平太高,难度太大,别人想学,也模仿不来耶!
谢繁荣伸手,把米粉从鼻孔慢慢地扯出来,圆圆细细的一根,滑滑长长的一条,约有一尺来长。他提溜着,搞怪道:这玩意,看起来像什么东东呢?噢,你们小时候吃过宝塔糖没?吃了,睡到半夜,就感觉有东西从往外钻。伸手往外一扯,就提溜出这玩意。
谢汉说:蛔虫啊!大人给小孩吃宝塔糖,就是打蛔虫啊!
谢雄吃的是豆丝,他把碗一推:别说了,忒恶心了!我再也不吃圆米粉了!
谢汉说:您家这么一搞呵,谁咽得下喉?我也不吃了!
肖琳说:可惜了哎,这么金贵,这么鲜美的鲍鱼汤哟,只能倒了喂狗,你们也太会糟蹋粮食了!
谢繁荣说:啧啧,琳妹妹骂我是狗?吾失言,吾过矣,是我不对,轻薄了琳妹妹的厨艺,吾认错!好吧,我是狗,好吃狗!可我这狗肚子,还没喂饱啊!
谢雄顺水推舟,挽留谢繁荣在家吃午饭。
谢汉去厨房给肖琳打下手。
谢繁荣在客厅看电视。
谢雄去卫生间。他将订金拿在手里,数来数去。肖琳代做一餐饭,收获千元,预计晚上其他食客的酬金,每人也是千元,十个人凑一桌的话,就是一万元。时下所推崇的“万元户”,也不过是指家庭的年收入,肖琳做一桌饭,收入就是一万元,传奇里的不二神通啊,真正的一夜暴富呢。
他数钱数得忘乎所以,忘了稍微想一下,谢繁荣出手阔绰,所怀何意?肖琳不愿去他家伺候,在顾忌什么?两个妻子之间,原本就有过节,谢繁荣竟然主动示好,是何缘故?他突然上门送礼,为何如此献媚?谢繁荣和肖琳的交往,旁人早已看不惯,流言蛮语满天飞,如今当了自己的面,仍旧刀尖上跳舞,不畏暴露,不惧惊险,岂不蹊跷?
这些问号,在他眼前闪闪发光,他似乎看不见。也许是钱的万丈光芒,遮蔽了怀疑之光,也消散了设防之意。议定的酬金一万元,他想得目瞪口呆,算得羡慕不已,对传说中的绝妙美味,他听得瞠目结舌,垂诞三尺,不愿错过,搭妻子的手艺之福,蹭饭应该是常规。
肖琳炒了八个菜,板栗烧仔鸡,魔芋烧鸭,咸菜炒鱿鱼,鸡蛋炒虾仁,酸辣鱼,东坡肉,脆皮豆腐,醋溜白菜,外加香煎紫薯溥饼,冬瓜排骨汤。
谢雄端起酒杯:大哥,您家平时,可是请都请不来的主。小弟,先敬您一杯!
谢繁荣跟他碰一碰杯:葡萄美酒夜光杯,琼浆玉液神仙饮,与尔同销万古愁!
谢雄一饮而尽,手腕朝外一翻,亮亮杯底:我先干为敬,您家随意!
谢繁荣也一口干:咱兄弟伙,同敬,不分先后,同饮,不论彼此。
谢雄给他斟酒,再次端杯:小弟不在家的日子里,万分感激大哥,对我家的照顾!
谢繁荣也举杯:言重了。只怪我嘴谗,经常来叨扰琳妹妹!不好意思啦,这杯嘛,算我赔礼!
谢雄说:我搞不清您家,不为名,不为利,为了啥?你比我傻?我想到的,你没想到吗?
谢繁荣说:小兄弟唔,实在搞不清,就算了,搞清了,又有么用呢?
谢雄说:搞清有么用?您家是男人,您懂的。憋气,郁闷,冤屈!
谢繁荣给谢雄挟一块香煎紫薯薄饼:非得搞清的做法,只是在道德的想像中寻求完美,只不过从荣誉里觉得幸福,但实际生活中却难以发挥作用。所谓的婚姻幸福,家庭美满,都是乌托邦,切实不可行,也行不通。
谢汉说:幸福只是一种自我感觉,冷暖自知,你感到幸福,你享受美满,就对了,何必在意别人的评议?值不值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