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女眷如尤氏,实在是尴尬非常,偏生劝又无从劝起,一时又离不得,只能强撑着留在荣禧堂中看戏。
贾母却不肯让贾赦走,伸手指着他的鼻尖,高声道:“你一个当老子的,还不及儿子活得明白。告诉你,二丫头但凡落选我便不管,她若是选上了,嫁妆银子一分钱不用你出,自有她祖母为她张罗!”
贾赦听了这话,心下一喜,想着能少出几千两银子的嫁娶银子总是好事儿。偏生他还诞着脸对贾母说:“这不是银子的事儿……”
这时候贾政刚好赶来,见大哥挥动着双手,要上前去向老太太理论,吓了一大跳,连忙伸臂将贾赦抱住,又唤过宝玉,父子两个一左一右,将这满身酒气,口里骂骂咧咧的兄长伯父夹着“劝”了出去。
宝玉在一旁扶着贾赦,一面向外走,一面想起迎春摊上一样一对父母,虽有兄嫂帮衬,但前途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准。再加上他自有一番奇谈,说是女儿未嫁时是颗无价之宝珠,待到出了嫁,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竟是颗死珠,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1。
眼看着迎春已经过了初选,往后又要复选、指人、出嫁、成亲……宝玉心里只能暗暗感慨,这世上又要少个清洁人儿了。他感慨毕,已经与父亲一起将大伯父送出荣禧堂。他再回转,座上老太太也已经消了气,由王夫人扶着往后头去歇着。宝玉心里惦记着答应史大妹妹的两首诗还没有作完,答应宝姐姐要写的两幅字还未写过,也顾不上迎春,自己忙忙地回绛云轩去了。
迎春过了初选,兆佳氏府上两位小姐也是一样。如玉与如英这两个,堪堪在掌灯之前回到老尚书府上,听闻老尚书马尔汉还在堂上等着她们,姐妹两个忙不迭地赶去拜见。
如英如玉两人都知道,老尚书有日落而息的习惯,难为今日竟为她们的缘故等到现在。两人赶到堂上,果然见老尚书马尔汉端坐着,见到两个侄孙女儿,爽朗地一声长笑,道:“好,好——”
老太太喜塔腊氏坐在老尚书身边,不满地道:“老头子,两个孙女这样的品貌,上头留牌是理所当然的事儿,眼下只不过是过了初选而已,不用这么高兴吧!”
马尔汉是如英如玉的堂祖父,然而她们两人的生父穆尔泰是马尔汉亲自教养长大,与亲生无异,穆尔泰膝下这一对孙女,也直如亲生的孙女。
老尚书不理会老妻的话,继续开怀大笑:“好,好!”
喜塔腊氏无奈,拍拍身边的丈夫,对两个侄孙女说:“今儿白日里一天,都在惦记着家里两个囡囡进宫去了。回头你们指了好人家,可千万别忘了先使人回来给老爷子传个讯,好让他欢喜欢喜!”
如英如玉两个都是脸上飞红,少不得赶紧应了。喜塔腊氏看看到了丈夫歇下的时候,忙命如英如玉两个留在堂上,自己先去服侍丈夫歇下,然后再出来。
这时候十三福晋兆佳氏已经闻讯赶了来,正拉着双胞胎的手,问起宫中大选的情形。如玉微红着脸,透着十二分的不好意思,细声细气地答着姑姑的问话。如英一改往日的爽利大方,被十三福晋问起,她完全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如玉偏过头,望着妹妹,心里多少有些发酸。她也不知宫里究竟是怎么打招呼的,她与妹妹同日进宫,两人相貌穿戴皆一模一样,可宫里的人就是能妥妥地区分她们姐俩。
很明显,上头已经打过了招呼,所以如英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她另眼相看,这一天下来,老太太事先给她们备下的打赏银封都没能送出几个,如英送的银封,旁人都不敢要,偏还要谢过如英的赏赐。这便惹来了其余秀女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如英是皇家事先相中的人。而她如玉,就只能跟在妹妹身后,“蹭一蹭”妹妹的福气。
然而在如玉看来,妹妹如英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们兆佳氏在秀女堆里一比,立即就不显得出挑了。若不是宫中有人事先打过招呼,照应如英,如英在宫中这次初选绝对不会那么顺利。
如英却不像如玉,她非常不喜欢宫里,甚至表现得有些纳闷:为什么世人竟会向往紫禁城这样的地方。到了下午,终于可以出宫的时候,如英在骡车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抱着姐姐就抱怨开了:“这哪里是选人,这简直真是验牲口啊!”
说这话是因为如英格外不喜欢秀女初选时那一道道无休无止的检验,尤其是验身那一关,她觉得简直就是侮辱,哪怕事后回想起来也是面如土色。
而如玉却默然不语,她听姑母十三福晋说起过,这样检验初选与复选都会有,确保入选的秀女都是白璧。她也知道,要享受表面的荣耀与光鲜,背地里就少不了需要咬牙死撑的时候。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
听见妹妹如英的抱怨,如玉心里着实委屈:这真是造化弄人,什么屈辱,她都能忍,什么苦她都能吃……可偏生被选中做皇家媳妇的那个,不是她,而是这个不晓得感恩的同胞妹妹。
十三福晋是过来人,见到如英的样子,便猜她是为初选之时那几道程序给折磨了。可那是成法,即便有十四福晋打点,这几步也是必不可缺的,而且……下回复选,还会照着样儿再来一遍。
当下十三福晋只能好言好语地将如英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