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向十三阿哥提出的,乃是允许他人“加盟”,建连锁的平板玻璃厂。
这回他请了贾琏与薛蟠一道,来十三阿哥府上商量这件事儿。这建议一说出来,十三阿哥与贾琏都有些吃惊,只有薛蟠丝毫不在意,只管捏了筷子去挟面前碟子里的炸花生米:“石兄弟说的话自来就没错过,他说的反正我也听不懂,听着就是!”
十三阿哥与贾琏想想也是,都稍许放心,盯着石咏,看他怎么说。
石咏的意思,这生产平板玻璃的技术,想捂是捂不住的,若是总想着独家垄断,瞒着旁人赚钱,瞒来瞒去,免不了结仇无数,尤其是与九阿哥这样强势的结仇,十三阿哥或许能护着一时,但私底下,贾琏、薛蟠,连带他们身后的家族,怕都是要倒霉的。
这样来看,反倒不如拉九阿哥下水,等九阿哥的人掌握了这个技术,尝到甜头,也会帮着保护这技术不会进一步外泄,相当于他们的玻璃厂更添了个保驾护航的。
十三阿哥听了这话,依旧有些犹豫。
他自从上回康熙明命内务府撤出自鸣钟的生意之后,就知道接下来的生意一定要做得低调,免得皇阿玛不喜。石咏提出将技术告诉别家,多起几家玻璃厂,便能令他这家玻璃厂“泯然众人”,再不会如自鸣钟生意那样打眼,倒也合十三阿哥的本意。
只不过这玻璃的产量一上去,价格肯定就会慢慢降下来。这样相当于引入竞争,削减了自家的利润。
十三阿哥自己无所谓赚多赚少,但想着贾琏与薛蟠都是真金白银入的股,不好教他们闷声吃亏,赶紧问那两人的意见。薛蟠自不必说,一味跟那花生米较劲呢。贾琏却认真思索一阵,转过脸来问石咏:“茂行说的‘加盟’,在把这做玻璃的法子让人知道的时候,该是也有代价的吧!”
石咏笑了。
这做玻璃的技术人人都想知道,若是一味不让他们知道,只会让这些人动歪心眼儿,跟石咏他们过不去。俗话说“堵不如疏”,还不如开个口儿,让旁人在付出一小部分代价的同时,能光明正大地换来使用这种技术的权利。
再者,石咏最初的想法就是发展玻璃工业,降低玻璃产品的成本与价格,让普通百姓也能用上玻璃。若是只有他们一家做,要将规模做到全国,那得何年何月啊?
“我想着两个方法,一是‘加盟’的玻璃厂头回就付一笔费用,然后咱们就将技术说与他们知道,以后就不管了;另一个方法是从‘加盟’厂里抽成,这个就是要包教包会,他们赚得多,我们也赚得更多了!”
十三阿哥一下子明白了,喜得双手一拍,赞道:“文起说得没错,你这个人,自己先彻底想明白了才会开口说出,果然只管听你说的去做就行了。”
“你这两个法子都成,不若把两个法子都说出去,让旁人自选便是。”十三阿哥说到激动处,兴奋得满面红光。“茂行,你既已将前前后后的都想好了,不如你来写个文书,准备个章程,咱们就按照你说的来做。”
四人计议已定,石咏当即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始起草“加盟协议”,协议中对技术指导、原材料选购、一次性付款或是抽成都有了详细的约定。他写好了之后,打算先让十三阿哥府上的幕僚看一看,再找薛家的掌柜把握把握,看符不符合通常商道上通行的“规矩”。
岂料这事儿他还没做完,就先听到了一个传言。
这天他在内务府府署办差,碰巧遇见老友唐英。这话是唐英提起的:“茂行,这话是你说的吗?玻璃的澄清剂用砒、霜就行?”
石咏一吓:“哪有这种话?”
唐英口中的“澄清”,是玻璃厂的术语,是指在玻璃材料处于液态之下的时候,将液体中的气泡祛除的过程,这时往里加的东西就是澄清剂。
刚刚开始研制平板玻璃的时候,石咏的确为澄清剂纠结过,试验了很多材料,最终才选定了一种,这在十三阿哥的玻璃厂是天天用的,只是不大显眼,有时候在厂里做工的工匠们都不会注意到这个工序,更无人晓得石咏随意堆放在炉窑旁边的“澄清剂”是什么东西。
“我也是在想,这怎么可能!”唐英身上有造办处主事的职务,对造办处辖下的玻璃厂也很关心,当即说,“可我最近听说市面上有人在收购药房里的这种药物,我还以为是你叫人去收的,这才刚想对你说,砒、霜剧毒,可得小心点儿……”
石咏一凝神,唐英的话令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
“不得了!”一旦想明白了,石咏一跳三尺高,“俊公,你听得没错么?砒、霜……当澄清剂?还说是我说的?”
唐英惊讶地点点头,但他看见石咏的反应,仔细一想玻璃的制作过程,立即变了脸色,问:“你是说……”
石咏点点头:若是往加热至一千五六百度的玻璃熔液里投放砒、霜,遇热便会自动形成含砷的蒸汽,向炉窑外蒸腾。偏生加热玻璃的炉窑不同烧制陶瓷的炉窑,玻璃窑其实就是一个大坩埚,上面留了口,供人将一柄钢钎伸进炉窑里,不断搅拌里面的玻璃熔液,等到气泡彻底消失,就可以开窑压制平板玻璃。
这样一来,砷蒸汽势必从炉窑上方的小孔渗出,站在炉窑上方,手动搅拌玻璃熔液的工匠首当其冲,会先受到毒害,其次则是在玻璃厂房里的其他工匠。若对方真的听信此话,下了大量的砒、霜来去除玻璃里的气泡,那死伤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