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众人吃得颇为尽兴。王厚出身小吏,现在又身居高位,不论是高人雅士的趣事,还是乡土人物的俚言,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另有一番风味,时不时还来几个fēng_liú却不下流的荤段子,逼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也在这一阵阵笑声之中尽数化解。本来对王厚抱着极强戒心的这些世家代表人物,也渐渐的放开来了。一个个笑容可掬的举着酒杯,向远道而来的吏部尚书大人敬酒。
王厚虽老,酒量却是甚豪,竟是来者不拒,一杯又一杯,看得众人咋舌不已。可王厚愈是如此,众人便愈是兴致高昂,酒过三巡,王厚酒量再好,最后也是醉态毕露。
举起酒杯,王厚摇摇晃晃的走到大厅中间,高举着酒杯,先是仰天长啸,然后一口干了杯中酒,啪的一声,摔碎了酒杯,斜睨众人,大声叫道:“诸位,大明初建,但如旭日东升,国势蒸蒸日上,但总有屑小之辈,图谋不轨,妄图挖我大明的墙角,当然,我说的不是诸位,不过今日在此,我王厚赋诗一首,既是警醒诸位,亦是与诸位共勉。”
王厚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的头上,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本来还在觥筹交错的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面面相觑的看着站都有些站不稳的王厚。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明王曰杀杀杀!
杀气腾腾的七杀诗如同一记记重锤击在众人的心上,大厅之中人人脸色大变,这里的每一个人,心中何曾没有鬼?而这个暗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鬼,亦不过只分大小而已,直到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刚刚酒宴之上,与众人欢笑宴饮,妙语如珠的和蔼的白发老头子,是朝廷派到正阳郡来身负特殊使命的大人物。
大堂正中,仍然摇摇晃晃的王厚浑然不知自己一首七杀诗,已经让厅内众人呆若木鸡,兀自放声大笑着,转了几个圈子,却是两腿一软,往地上出熘而去。
一直默不作声的呆在王厚所坐宴桌之后的一个中年人,身影微晃,在王厚快要倒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两手伸出,稳稳的托住了王厚。廖辉也几步抢过去,定睛看时,吏部尚书大人面色晕红,双眼紧闭,嘴巴微开,竟然发出了鼾声。
王厚居然就这样醉倒了。
“廖大人,王吏部喝多了,能不能找个地方让王吏部先休息一下?”中年人看着廖辉,道。
廖辉也被刚刚王厚的七杀诗给吓着了,声音有些抖:“下官已经为王大人准备了一座专门的庭院以供大人在正阳郡时使用,都已经收拾好了。离郡守府不远。”
中年人摇摇头:“廖大人,王吏部年纪大了,此刻又醉得深了,可不宜挪动,也不能吹风,还是先在郡府之中找个临时的地方让王吏部暂时休息一下,等王吏部醒了之后,再搬去您准备好的那个地方吧。您说呢?”
“也行,也行。”廖辉点了点头,召手换来了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来人与抱着王厚的中年人一齐向后走去,中年人走到后堂门口,又转过头来,道:“廖郡守,呆会儿还要烦请您为王吏部准备一点醒酒汤来。”
“一定,一定!”廖辉连连点头。
王厚离去,大厅里却死一般的寂静,半晌,李维的弟弟李才道:“廖大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我们起初恐怕都被这老儿骗了,所谓酒后吐真言,最后这首七杀诗,恐怕才是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廖辉心乱如麻,看着李,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氏现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没好气地道:“或者酒后吐真言,或者酒后胡言乱语,酒后之言,如何当得真,还是等他清醒之后,观其言,察其行,再作打算吧!”
李冷笑:“小人一朝得志便倡狂,这王厚不过是撮尔小吏,只不过跟对了主子便一步登天,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还七杀诗,嘿嘿,这里是正阳,不是越京,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说不定便会生出什么意外翘了辫子。”
听了这话,廖辉脸色大变:“李,休得胡言乱语,难道这也是李将军的意思吗?不要忘了,王厚的女儿王月瑶,是商业署的署长,手中掌控的商业资源,人脉遍及天下,只消稍稍使些手段,便能让我们蒙受巨大的损失。京师有消息传来,太医署的署长舒畅,马上就会成为王厚的女婿,舒畅是什么人你也清楚,王厚,也是能随便动得的,王厚真要在我们正阳郡出了什么事,我们一个个都难逃族诛的下场。”
李冷哼,“狗急了还要跳墙了,这王厚真要逼急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丢下这句话,他竟是拂袖扬长而去。葛兴民亦冷笑着走到廖辉的身边,“廖大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王厚想强压我们,却也休想如愿。”
两位领头的人一走,其它几家也纷纷告辞,不过他们没有李葛两家的底气和实力,一个个脸上却是都充满了惊慌之色。
大厅之中典终人散,留下一屋狼藉,廖辉仰天长叹,半晌才向后走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