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风雪慢慢停歇,并没有下大起来。
女鬼小环已经回到宁弈的手腕之上,化作一道印记。陈唐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这样的一种附身方式似曾相识,如同一道执怨。想当初,苏菱娘亲的阴魂,便是这么隐藏在女儿身上,给予庇护。所不同的是,苏菱完全不知情,而宁弈却是自愿的。
看得出来,这家伙对于女鬼情根深种,手指不住地抚摸着印记,状甚温柔。想来也是,作为一名穷酸秀才,得到一位美貌女子的垂青,日常相伴,红袖添香,难免生出情愫来。小环除了鬼魂的身份之外,其他方面无可挑剔,心思也玲珑,自能把宁弈哄得服服帖帖的。
只是人鬼相恋,注定坎坷,有宁弈受的了。
火堆猎猎烧着,宁弈担心鬼物再偷袭,特意添了柴火,把火烧旺点,映照得整个驿亭都亮堂起来。
陈唐把剑匣置于身旁,闭目养神。
宁弈可没他那么淡定,眼睛骨碌碌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要躲开去。
外面风变小了些,驿亭的茅草萧瑟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拴在驿亭旁边的两匹马儿发出嘶鸣。尤其是胭脂马,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动,扬蹄就踢。
嗖!
一道鬼魅般的影子掠过,好像要对两匹马下手。
陈唐反应极快,纵身掠去,宁弈也赶紧起身,跟在后面。
桀桀!
有怪笑声起,一黥面鬼物却从顶上飘落,双目如电光,熠熠发亮。它的目标正是放置在地上,陈唐似乎忘记带走的剑匣。
这分明便是一出调虎离山计,偷袭坐骑是假的,想要夺走剑匣才是真正的目的意图。
鬼物速度极快,一双纤长而狰狞的爪子瞬间便抓到剑匣之上。
嗡!
剑匣口处一片红光射出,准确地罩在鬼物身上,裹挟住了,猛地一扯——
“啊!”
鬼物如同中了机关的一只老鼠,发出凄厉叫声。不过它毕竟不是寻常的阴魂,意识到不妙后,它凶狠地张开大嘴,直接往剑匣咬去。
咔擦!
陈唐假装上当,便是要引鬼物现身,自动送到剑匣这来。回头看去,见这头黥面鬼物不知是老羊倌如何练出来的,形态丑陋而凶猛,一时间,剑匣竟还收不进去。
对于剑匣的威力,陈唐自有了解,堪称邪祟克星。对上鬼魂,无往不利。
然而剑匣在邪祟面前是否无敌,还值得商榷。至今为止,摄收的最厉害的一道鬼魂,是宋司命的一缕分魂。但那一次,其实有着水分,毕竟对方是借尸还魂,而不是真身亲至。况且那一次,整个过程也颇为凶险,差点没抗住,逼得陈唐激发出了洪荒之力,才勉强把对方摄收了。
从这方面可以得知,剑匣的威能也是有个限度的,更取决于匣中剑器的温养程度。
而今天,由于刚刚激发出了一道剑气,使得剑匣内颇为空虚,遭遇的这鬼物又颇为强悍,是以一时间并没有那么顺利,便解决掉了。
黥面鬼物爪牙并用,拼命落在剑匣之上,要把它抓裂咬破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只是剑匣坚不可摧,不为所动,那片红光蕴含着神秘的力量。一旦把猎物笼罩住了,便难以挣脱,一点点地把鬼物拉扯起来,往那个“井”字符号里去。
“吱吱!”
鬼物发出绝望的叫声,随着头部被拽了进去,再没了挣扎的可能。
嗡!
红光与鬼物同时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下一方匣子竖在那儿,安静无声。
“啊!”
驿亭外,有人惨嚎一声,如同被砍了一刀似的,充满了悲愤之意。
陈唐伸手把剑匣捞起,重新背负到身上。随即身形一窜,扑了出去,断玉剑在手,转瞬不见了踪影。
“道长……”
宁弈叫一声,本想跟上,但刚冲到驿亭边上,随即又停住了。
外面阴沉沉,只地面积雪映光,难以视物。
如斯环境,让宁弈产生了危险的感觉,觉得不如留在驿亭内,守着火堆更为安全些。顺便,还能看守马匹。
他知道陈唐肯定是去对付老羊倌了,刚才外面的惨嚎,便是对方发出的。如此一来,便暴露了行踪。陈唐极为果断,立刻便选择了出手。
宁弈明白即使自己过去,也帮不上什么,所以干脆留了下来。举目观望,希望能看到那边的交手情形。
只是阴沉一片,根本看不到东西,唯有竖起耳朵来听,这才听到些交手的声响,以及吆喝声。还有一声声的羊叫:咩咩咩……
叫得急促而凶狠。
老羊倌肯定不是牧羊人,那么,五只黑山羊呢?也应该不是真正的羊,却不知道是什么东东。
宁弈想象力有限,想破头皮也搞不清楚山羊凶狠起来,会是个什么样子。毕竟羊这种家畜,一向都是与温顺挂钩的。既没有锋利的牙齿,也缺乏尖锐的爪子,倒长着一对尖角,也许,尖角便是它们的武器吧。
“但愿道长威武无敌,安然无事……”
宁弈心里暗暗祈盼道,又想到陈唐肩膀负伤,只能一只手作战,便不禁增添了几分忧虑。
那边的声响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半刻钟后便戛然而止了,天地茫茫,只剩下风掠过的声气。
“结束了?”
宁弈一个愣神,踮起脚尖,翘首去看,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唰!
一道身影掠了回来,当走近时,终于看到了。宁弈大喜,叫道:“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