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也是抗议的,昨晚他一场天人交战,战至黎明,精神损耗极大,要是没人叫他,说不好能睡到晚饭时间。
而且!君不见“我”不就是练死的吗?吃一堑长一智,我能不吸取教训吗?
但话不能这么说,他眼珠子一转,看了一眼端坐一旁抱手看戏的项羽,心中有感:此时项梁、项羽在这种半正式场合主动问起他,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把昨晚想好的计策说出,必能一鸣惊人!
昨晚他一场天人交战,已经决定要在反秦的死路上一路走到黑。以他的性格,自然是要争取走得顺畅、拉风一些的。只要引起叔父项梁的重视,那就能将项氏一族的培养重心从项羽身上分一些到自己身上。
别看这些微妙的变化,那可是影响着项氏一族的利益分配。受器重就分得多,就有权力;被边缘化,那就只能陪跑!
计策已经想好,项庄只是在思索着要以何种方式引起叔父项梁的注意,是高调?还是低调?
他看着眼前项梁,见他落魄时还是一副大楚贵族的雍雅装束,稳重而内敛。便猜测着他定是不喜张扬轻佻之人,再说了,他张扬还能比得过项羽?
当扬长避短,先仰后扬,低调却有内涵才是!
项庄躬身愧道:“庄已知错,恳请叔父责罚。”
项梁看着眼前这比项羽倔强起来分毫不差的半大小子,想不到他竟第一时间翻然悔悟!虽然他礼仪生疏,却是比往日只知舞刀弄剑的强多了,说明已然明白修身的道理。
“嗯。念你初愈,且绕过此次,若有再犯,加倍责罚!”项梁严肃道。
项羽盘腿坐在一旁,看着项庄的行径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见他轻轻松松就躲过责罚,心中大感无趣。
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让项庄无奈的想到:怎么摊上这么一位兄长啊,不帮打掩护就算了,还尽想坑我……
项庄学着项梁正襟跪坐,刚坐下就抬手示礼,虚心问道:“叔父,庄前几日偶观一书,以至于心境久久未能平,今正要向叔父请教。”
“哦——?”
项梁果然来了兴趣,心想着我还没教,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如此好学,孺子可教也。
“何文竟有如此效力啊?”项梁好奇问到。
项庄仰起头,沉吟道:“庄子曾言剑之有三,庶人之剑、诸侯之剑、天子之剑,庄深以为然。”
项梁想了想,点头沉吟:
“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瞋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
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此剑,直之亦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运之亦无旁;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
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项庄叹服,史上留名的项梁果然名不虚传,他仅仅记得庄子说剑的典故,也明白大致意思,但项梁他却能迅速反应过来,原文脱口而出!
不过今天可不是讨论文学。
项庄再次示礼,更为谦卑,却正声道:“庄十年磨一剑,已然明白庶人之剑的道理。然昔日赵文王有天子之位而驭庶人之剑,今我一介布衣,却妄想着如何驭诸侯之剑,还请叔父教我。”
嚯——!项梁双手扶案,惊得身体前倾,有将要站起来好好打量他的趋势。想不到沉默寡言的项庄竟是有如此志向!而且还抛给他一个终极难题。
“这……”项梁拉着长长的语调,一时却想不出如何作答,这问题可是要比项羽要学“万人敌”难得多得多。
虽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却尴尬之中有一丝喜悦。庄子教有天子之位的赵文王驭天子之剑,那是顺其自然,我项梁教一介庶人驭诸侯之剑,那是逆天改命!呵呵——!
项羽也是一惊,当初他高喊“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自认为已经非常流弊了,时常引以为傲,却想不到今天遇到一个比他还狂拽的!
不过还好,这狂拽并不是极致,他心头也是热血沸腾,脱口问道:“何不学天子之剑?”
随即又定声道:“叔父,我要习天子之剑!”
项庄嘴角上扬,这耿直的兄长果然上套,这天子之剑是有这么好学的?要知道不切实际的目标那就是狂妄,就是无脑。
项梁看了一眼热切的项羽,心中有句马卖批不知当不当讲,诸侯之剑已经够他头疼的了,但作为故楚最强的项氏一族仅存的硕果,他也能勉强应付得过来。这下好了,诸侯之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另一个却嚷嚷着要学天子之剑,他快要暴走的心真想怒吼一句:滚!想学天子之剑,等老子当了秦始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