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明四十八年间,朝廷腐败,奸佞当道,文淮王昏庸□□,奢糜淫逸,其妹纯梵公主阴险狠毒,贪爱酒色,府养面首数名。
家国颓败,天下满目疮痍,百姓民不聊生,满地的饿殍遍野……
五十四年夏末秋初,文淮王暴薨,享年二十九,继位仅六年。庙号琮明,谥号“承皇帝”。举国服丧,次年间,承皇帝幼子继位,年为四岁,改年号为端盛。
四月后,新帝下旨:封纯梵公主为瑞灏长公主,并赐婚于当朝帝师落如陌,择良辰完婚。
…………
东城外,残月惨淡,乱坟山上枯草杂乱,白骨森森,很是瘆人。
我坐在山角下的一处新坟堆上,抑郁的看着面前哭的撕心裂肺的初十五。
平日里我最厌烦哭哭啼啼的女人,初十五在我身边伴了十几年了,甚是了解我的习性,从未触碰这点,但我现在已经死了,便也管不了她了。
漫天的冥币散落,被火光一寸一寸舔噬,染红半边天。我突然想起我死的那日,也是这满目的红,一城的红绸彩笼,锣鼓喧天,我凤冠霞帔的站在西和宫城头,透过喜帕,仍被那一片艳红灼的刺眼。
年幼时我曾大放厥词说我的大婚必定将红妆铺满这京城,告知全天下,如今倒也实现了,却是嫁给他。
在深深宫邸同那帮老家伙斗了十几年,终于要离开了,未想 ,还没踏出城门,迎来的便是一场杀戮,一场精心策划的杀戮。
刀光剑影,眼中晕染大片大片的红,我站在满地残破尸身中间,木然的看着,看着无数的尸体倒在我面前,直到那锋利的箭头刺穿我的身体,一寸一寸的,疼得我五脏六腑都碎了。
红艳的嫁衣,翻卷的血肉,那一刻,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我痛到极致,缓缓低下头看向胸口处。
鲜红的血涌出,顺着厉箭一寸一寸浸染,妖异而华美……
万箭穿身,那是多大的仇恨啊!我想我是大概是史上死的最惨的公主……
犹记当初在西和宫中的凤倾殿上,瑶妃拖着一身血衣,面目狰狞的对我喊到,“沈姒水,你这贱人,阴狠手毒,同仇弑父,罪孽重重,此生你注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哈!”
那时我正倚在贵妃椅上,把玩着手腕上镶嵌血宝石的镯子,这凤染镯是前日宫里新进贡来的奢侈物,听说是罗晋国圣物火凤之血凝结而成,偌大天下唯独这一对,我瞧着新奇,便顺手拿来玩。
心情颇好的挑了挑唇角,笑得那叫一个云淡风轻,“借你吉言,本公主也甚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未想,话搁下还没多久,报应便来的这么快!
天色渐深了,初十五终于走了。
望着那消失在浓夜里的小身影,我耳根终于清静了,可算能静静的思考我以后的人生……不,应该是鬼生了!
阴森的坟山,越来越多的孤魂厉鬼出门晃荡遛弯来,山头一片鬼哭狼嚎的声。
“啧啧,好上乘的东西!”
邻边坡头串门的恶鬼婆子,遂着明灭的火星,裂着缩瘪的嘴乐呵乐呵的瞅着我坟前的祭品,笑得不寒而栗。
四周路过的小鬼飘着黑色细带似的尾烟,密密麻麻聚上来。此起彼伏地应和着她。
“是啊是啊!”
“嗯嗯,的确不像是普通祭品。”
“瞧瞧,颜色光泽多正……”
……
我凉凉的瞥了地上一眼,“一堆废物而已!”
“哟,口气不小啊?”恶鬼婆子拖着沉甸甸铁锁链,极其缓慢地爬上石壁,身后徒留一道血迹斑斑的痕迹。
“在这乱坟山的孤魂野鬼哪个不是尸横遍野,白骨露天!提什么祭拜,尸骨入土都是恩赐。更别说你这些个祭品个个价值不凡,我们这些老鬼物即使活着时都没碰过!”
浑浊的双目顿了顿,慢慢的划落在我身上,“你倒命好!”
“呵!”我轻嗤一声,目光幽幽地划过半空,仰头瞅向夜幕下的那轮残月,死成这样,的确是好命!
“我从不来信命!”
“命这事不好说啊!老天的安排岂是我们能预测的,信如何?不信又如何?”停顿了一下,“我看你浑身上下瘴疠之气甚重,劝你不要想着什么仇啊恨啊,死都死了,百年后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就像前些日子来的那女鬼,被自个的夫君同亲妹妹活活打死,连同她那刚出世的娃都没放过,死的惨烈,满身的怨恨化成厉鬼后还不是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鬼啊,还是活的简单点好……”
其中一个小鬼忙不连迭的点头,“就是,那女鬼好生可怜,最后连轮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彻底没救了!唉……”
“你说死都死了,世间能有我们容身之地便不错了!不说冥府的小鬼差,就连山下的那些个道士和尚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们收了!”
“嗯嗯,也就这坟山,阴气重些,最适合我们妖鬼修炼……”
小鬼们在半空中飘飘悠悠地打个旋,交头接耳凑到一起,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沧海桑田,时光如刃,原来鬼魂最后连记忆也会没有……
这般……可是随了他们的意?没想到了最后,我连恨某个人也成了奢望……
落如陌,你满意了?
世人都道你姣姣君子,绝世之姿,呵,还tm什么温雅?什么清雍?全他妈狗屁!终有一日,我要把你的面皮一寸一寸的撕下来,好生看看,你的盛世容颜下到底有多丑陋……
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