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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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卿!”赵杞失声道。他盯着邓素,眼珠仿佛要凸出来。
曹迪转头看过来,赵杞浑身如坠冰谷,他似意识到什么,嘴张得大大的,什么都没说出来。虽然是炎炎盛夏,气氛却冷得像万载的寒冰,却又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焦灼。裨将亲兵早已屏退,中军帐里只闻三人长短不一的呼吸,每一秒都好像一年那么漫长。
“邓大人好胆气!”
沉默了片刻,曹迪忽然笑道,仿佛坚冰一样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化开,邓素面沉似水,赵杞的背上却已凉浸浸一片。“倘若前几日邓大人前来,说不定便要那样了。”曹迪缓缓道,“刚刚斥候来报,辽军前锋五千骑已经进抵鄂州城下,大军转瞬便到。”他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苦笑,“这议和之事,当从速进行了。”
“啊?这么快?”赵杞大惊。邓素却道:“刘延庆怎么办?”
“这个交给老夫来办。”曹迪口气傲然,赵杞不禁打了个寒战。邓素一愣,追问道:“用赵行德出掌东南行营之事?”曹迪虎目落在他身,上下打量了片刻,忽然道:“邓大人胆大包身,可不曾想过亲自出掌东南行营吗?”他口气里带着一丝嘲讽,邓素的眉头皱起。不待他推辞,曹迪又道:“赵行德出身河北,受王彦的赏识提携,由他接手东南行营,也不为唐突。但是,但当仿照朝廷换帅旧例,除了东南行营旧将部属,他带亲随须在二十人以内。”
邓素微一沉吟,赵杞紧张地看着他,邓素点了点头道:“好!”
“好!”曹迪紧跟着道。二人目光相对,曹迪道:“耶律大石大军进逼,为防腹背受敌,背水一战,我军大队将撤往江东,兵战凶危,还望邓大人好生守在陛下身边,勿要失职。陛下乃万金之躯,铸成大错,可就悔之晚矣。老夫这里还有军务要安排。”言罢,曹迪躬身告退。
为了防止动摇军心,曹迪一直严密地封锁着辽国大军前锋的出现的消息,然而,西京行营盘根错节,在累代世交的将领中间没有秘密。辽国大军到来的消息,甚至比退往江南的军令传得更快,伴随着各种各样的谣言,仿佛野火一样在襄阳大军中蔓延,刚刚还在全力攻打鄂州的宋军各部,顿失了战意。
“契丹兵马杀过来了!”
“退得慢了,就要做枉死鬼!”
“官家已经准备退往广南路了。”
赵杞送曹迪到大殿门外,见大江北岸,一队队兵马正拥挤在码头边争抢船只过江。若在平常,只觉得是军纪不靖而已,此时此刻,赵杞却平生一股悲凉之意,摇头道:“败退,败退,退到何处是个了局,再不振作,朕有何面对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他转身对邓素道:“说服陈东等人,并力为国之事,就全托付邓卿了。”
邓素拱手领旨,他遥望着滔滔江水中拥挤的船只,长长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竟有一些筋疲力竭的感觉。大宋江河日下,到底如何才能挽回乾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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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城头,赵行德心情复杂地看着襄阳大军争先恐后地渡过长江,每一军每一营都生恐被落在了后面,在抢渡的大军旁边,甚至根本没有兵马护卫。占地甚广的江北营盘仿佛一个乱糟糟的蜂窝,发出各种各样的嘈杂喧天,只见人出,不见人入。就连汉阳城中也不断有人马涌出。虽然辽兵南下是迟早的事情,但事情没真正来临之前,总有人心存侥幸,现在则又好像天塌了一般惊慌失措。
除了军队外,还有不少百姓也仓皇渡向江东。鄂州的百姓在襄阳大军到来之前大都逃散,军中民夫是沿途左近被裹挟而来的,还有从襄阳一路跟随大军南下的军兵眷属。宽阔的江面上,除了大大小小船只之外,还漂浮着各色垃圾,在码头附近,有不少落水的人在江水中挣扎。有两艘船因载得太多,经不起波涛而在大江中沉没,坐船的大都是西京军卒,不同水性,惨叫和呼救声,鄂州城头上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混乱,老子带五千骑就够踏平了,”马睿摇了摇头,又问道,“童将军已经问了几次,打还不是不打?”襄阳大军忽然千帆竞渡,百舸争流,当时到把童云杰吓了一跳,汉军水师炮船虽然厉害,但架不住蚁多咬死象,于是一边暂且退后和宋军水师拉开距离,一边用旗语向赵行德询问处置。
“南下的辽军到了。”赵行德脸色凝重,“通知童将军,等待襄阳大军退尽,准备打大仗。”他虽没得到确切消息,却已有**分笃定。城下的襄阳大军,连攻城也不顾了,仿佛吃了败仗一样退回营寨。若不是尚有将领竭力维持军纪,士气颓丧到了极点的军卒甚至可能立刻掉头,继续往南逃窜,逃到没有辽军的地方,把城池、土地和百姓留给辽兵。
汉阳城和鄂州遥遥相对,一群骑兵簇拥着一个将军从汉阳城涌到江边的码头上,这伙亲兵横行惯了,一到码头边如狼似虎地搜集船只。然而,此时此刻,谁都嫌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船只更是救命的,谁又能让出来?襄阳大军中多是世代从军的,平常被克扣些军饷,差来差去使唤倒也罢了,但到了这时候,谁肯相让?几乎片刻之间,好几拨人马都亮出兵刃,为了争夺船只真刀真枪地火并起来。原来还有些家眷百姓聚集在码头上,见着情形,顿时哭爹喊娘的四散奔逃。
“他奶奶的,”童云杰骂道,“他们连汉阳也不守了?”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