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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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火——”“开火——”
伴随着炮长一声声口令,一枚枚五斤重的圆铁弹穿透雨幕,带着巨大的惯性落入密集的人群中。最简单的校正之后,每一个炮弹都会带起大片的惨叫和血肉。面色苍白的辽军还没有从洪水的震恐中回过神来,又遭受了猛烈的炮击,大部分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惊慌失措。汩汩的鲜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形成无数条血色的溪流,死尸和血水不断地汇入高地四周的滔滔洪水中。
这般情景对辽军来说,犹如地狱一般恐怖。他们麋集一团,避无可避。
“大人,大人!”耶律先轸循声望过去,只见副将萧撒拉朝自己大叫。
萧撒拉拼命挤过来,大声道:“就这么被炮轰,我们太吃亏了!”耶律先轸记得他是皇后的族人,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这次跟随他到房州,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危险,却可以积累军功吧。看周围的士卒如行尸走肉般在瑟瑟发抖,耶律先轸明白,这是洪水和炮击完全摧毁了士气,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这种情形。他微一恍惚,萧撒拉已经挤到了跟前,他满脸泥污,粗声道:“大人,必须把宋人的火炮干掉!”
“干掉?”耶律先轸望着肆虐的洪水,叹了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宋军的炮垒在洪水对面,怎么干掉?飞过去?军心已丧,靠你还是靠我?他又看了看周围的部属,慌乱之中,好些士卒衣甲不全,连马都没了。萧撒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明白如此形势下,耶律先轸已失去战意。“大辽兵马长驱南下,还未曾战败过,难道就这么认输了?”他狠狠地瞪着那洪水。萧撒拉不通水性,纵然有心有心一战,只怕一下水去,游不到对面便自己淹死了。
宋军几轮炮击之后,签军便开始逃散,契丹人则出于本能地挤在一起。狭小的高地上挤得插不下脚。淅淅沥沥的雨点,无休无止地落着,这时候给人的感觉却是彻骨地寒意。漆黑一团的夜空,不时飞过来的夺命炮弹,让人恐惧到了绝望的地步。有人吓得疯了一般地大喊大叫,有人在狭窄的高地上拼命地乱挤乱转,躲避着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枚枚炮弹,有人被推倒踩踏而死,更多人被挤到了洪水里,有人陷在淤泥中,有人被滔滔洪水淹没,再也看不到晴朗的天空。
决堤所形成的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暂地肆虐过后,洪水便渐渐退去。天色拂晓时,房州城外已是一片水洼密布的泥泞沼泽,辽军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在细作的有心煽动下,大部分签军都逃散了。剩下的辽军聚集在几个高地上,硬生生熬住了整夜的炮轰,只剩下不到两千人马。这时,辽军已经完全放弃了攻克房州的想法,从上到下只想赶快逃出房州这个见鬼的地方。洪水刚刚退去,各个高地上的辽军就忙不迭地向东逃去,人拉马拽,残兵败将在泥泞当中挣扎着行进。
然而,陆明宇,罗闲十等将带着部属出现了。保义军军卒多是水寇出身的,打赤腿穿草鞋,身上披的是轻便纸甲。他们将辽军各部隔离开来,然后放箭攒射在泥泞中艰难行进的辽兵。这时的战斗已经是一边倒的屠杀。辽军仓皇中哪有反击的能力,眼看同伴一个接一个栽倒在泥水里,剩下的人丧失了最后一点的勇气。保义军还没有劝降,辽军已尽数跪在了泥水里,战斗结束了。
“这就完了?”杜吹角搓了搓手,非常遗憾的样子,“太快了吧。”
“结束了。”高肃叹了口气,“赵将军太高估这些契丹人了。”
火炮阵地周围,两千火铳手用鹿角、尖桩设下的防线,是按对付整齐的重甲骑兵冲阵的要求来做的。因为是首战,军官都被要求做好上枪刺肉搏骑兵的准备。然而,得知战斗结束以后,火铳手们都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种不太甘心的感觉。特别是看到保义军其他各部到处押解着一队队的俘虏,喜笑颜开地捕捉那些散落在沼泽中的马匹,不少人心中更是痒痒的。
因为洪水泛滥、土地泥泞,集中战马和俘虏需要大量人手,赵行德放陆明宇和罗闲十的左右军去做这些事情,自己亲自带牙兵营来到房州城门,送上了陈东亲自写的书信。望着城墙上清晰的洪水痕迹,赵行德暗叫侥幸,房州城多年来历经水患,经受住了昨夜的洪水,不然的话,他也是百死莫赎了。这座城池被围攻了一个多月,城头的戍卒得知是保义军来援,立刻飞跑去通知上官,赵行德便照看兵马在城门外相候。
高振眼中布满血丝,但却满脸红光,惊喜不胜。赵行德亲自前来救援房州,突如其来的洪水,整夜的炮声和天明后城外的战斗,想来都是他的手笔。“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高振暗道他,立刻叫上了兵马总管陈克礼一起来迎接。从城楼望下去,只见一员将领驻马在城门前面,这人唇上短须,身形魁梧,铁甲外罩着件玄色大氅,数百军卒肃然挺立在他身后,这大将在部属簇拥下神色自若,气度俨然。
见到高振和陈克礼开城门出迎后,这将领当即从马上下来,满脸笑容的迎上去。
高振拱手笑道,“本官乃房州知州高振,代满城父老谢过贵部大义相救!”那将领谦道:“保境安民,乃分内之事。”高振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朝着将领身后望去,没发现文士装扮之人,不禁暗暗纳罕,迟疑道:“赵元直先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