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州胡同,敦柔固lún_gōng主府。∮,
敦柔公主未能完全掩饰住脸上的讶异——她城府再深,也不过是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女孩子。
而且,关卓凡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张姣好的面容上,一丝莫名的欣悦,一闪即逝。
“今儿……”敦柔公主试探着问道,“王爷不是说去丽姐姐那儿么?”
关卓凡双肩微微一耸,双手一摊,摆了个洋人惯做的“无可奈何”的姿势:“她也说‘身子不爽利’,叫我‘去敦姐姐那儿’——好嘛,我竟是一只皮球,由得你们小姐俩儿,踢过来,踢过去!”
一向“沉静如水”的敦柔公主,脸儿“刷”的一下就红了。
关卓凡继续“抱怨”:“洋人的‘足球’,你见过没有?轩军里边,现就耍着这个这玩意儿——给士兵们课操之余活动筋骨用。得空儿了,我带你去瞧个西洋景——对阵双方,一共二十二个人,将一只皮球,满场子踢来踢去。嘿嘿,我算幸运的了,把我踢来踢去的,只有两个女人啦。”
敦柔公主的脸儿,红得更厉害了,嗫嚅了两下,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她万没想到,关卓凡会直捅捅的,把这个事儿搬到台面上来,大加“抱怨”;这也罢了,关键是,关卓凡把“丽姐姐”也扯了进来。如果丈夫只“抱怨”她一个人,话还好说,把“丽姐姐”和自己拉在一起,这个话,轻不得,重不得,该怎么说?
不过,说也奇怪。尴尬狼狈的同时,心里边儿,却也隐隐升起了一股奇妙的欣慰和快意。
关卓凡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我说,你们小姐俩儿,不是约好了的吧?”
敦柔公主不能不辩解了。她定了定神,说道:“王爷可是冤枉我们姐俩儿了,丽姐姐这么说,那不是……体恤王爷?我也是一样……”
“样”字一出口,便发觉没法子“一样”下去:“体恤”——什么叫“体恤”?还不是“身子不爽利”,不能侍候床笫,这夫妻敦伦之礼、鱼水之欢,只好请夫君求之于他途?这个意思,一个女人家。怎么好宣之于口?还说“我也是一样”?旁边儿……可还站着马嬷嬷呢!
敦柔公主的脸,红的已经发烫了。
关卓凡的上身,向她微微倾俯,压低了声音,笑嘻嘻的:“上次你赶我去荣安那里,也是‘体恤’我?嗯,美意心领!不过,‘体恤’的路子多了。就算你‘身子不爽利’,也用不着赶老公出门啊!今儿。咱们夫妻,就好好儿的琢磨琢磨,这夫妻之间,到底该怎么相互‘体恤’?”
这个话,敦柔公主听不大懂,也不“敢”都听懂了。脸儿烫的似乎要着起火来,一颗心怦怦直跳,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天,这个王爷。都在说些什么呀?
关卓凡往椅背上一靠,目光斜斜的转向侍立在旁的马嬷嬷:“怎么,马嬷嬷,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关卓凡对敦柔公主说的话,就算压低了声音,马嬷嬷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她已半老徐娘,孩子都生了不止一个,却也不由面赤心跳。她确实有满嘴的话要说,可是大家子的规矩,主子说话,做奴婢的,决不可随便插嘴,只好在一旁目瞪口呆。
真问着她了,这满嘴的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可是,主子问话,是不可以不回答的,马嬷嬷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回王爷,呃……其实……呃,奴婢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公主……呃,说的话、做的事儿,一切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好……”
关卓凡点了点头,说道:“公主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好,这你说算对了——你呢?”
马嬷嬷一愣:什么意思?
不及细想,赔笑说道:“奴婢侍候王爷的心思,同侍候公主的心思,是一模一样的。”
“就是说,你说话做事,也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公主好,对吧?”
“是,是。”
“会不会好过头儿了一些?”
这个话……不像是什么好话啊。
马嬷嬷愕然,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她偷偷瞄了敦柔公主一眼,见公主正低着头,满面红晕,根本没有收到她求助的眼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王爷的话,奴婢不是很明白,请王爷……明白开示。”
“洋人有一个说法,叫做‘二人世界’,你听过没有?”
“这个,呃,奴婢孤陋寡闻……”
“你不晓得,我告诉你。这个话是说,小两口新婚燕尔,就如我和公主,应该好得蜜里调油一般——不然,‘合卺房’中的油灯,干嘛要加入蜂蜜?嗯,既然如胶似漆,就自然有十分亲热的话要说,未必都适合叫旁人听了去;也自然会做些十分亲热的举动,未必都适合叫旁人看了去,所以,必得两个人单独呆在一块儿才好。这个,就叫做‘二人世界’。”
马嬷嬷微微地张开了嘴巴,合不拢来。敦柔公主那边儿,臻首愈垂愈低,脸儿红成什么样子,已经看不清楚了。
“我一进府,”关卓凡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气,愈发重了,“你就一路跟着我和公主,寸步不离,你叫我和公主,怎么过这个‘二人世界’?嗯,你难道存了什么心思,有意……叫我们夫妻疏离?”
这顶如山之重的帽子压了下来,马嬷嬷哪里受得起?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奴婢哪里敢?奴婢对主子的心,皇天菩萨看得见!奴婢是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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