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萨冈收到福州领事馆送来的“第二批次”到埠西贡的通报的同时——甚至,还要更早一点儿——关卓凡就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参谋部和军调处在西贡,是派驻有密探的——当然,不是中国人;十条军舰迤逦入港,声势浩大,对任何一个西贡人,都算不上什么秘密,密探一眼看去,再同已有的情报略加对照,便晓得“北京—东京”舰队的“第二批次”到了。
密电并非直接发往北京——那样很容易露馅儿;而是南辕北辙——密探的公开身份,是往来新加坡和越南的普通商人,配合其身份,相关情报,先发往新加坡,再由我方派驻新加坡的人员,转发北京。
前文有过介绍,西贡的电报线路,是从新加坡接过来的,西贡给福州发电报,一样要由新加坡接转,然后由香港循陆线进入中国——电文流转的路径,同我方的密电,基本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方的密电多了道在新加坡收、译和再拍发的程序。
另外,福州和妈祖岛有一段距离,而福州领事馆给妈祖岛的“北京—东京”舰队送信儿,还得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因此,通扯下来,关卓凡得到“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到埠西贡的消息,较之萨冈,还早了个把时辰左右。
展开电文,一眼扫过,关卓凡心里头“咯噔”一下,不由就吐了个字儿出来:“靠!”
幸好,没有人听见。
“北京—东京”舰队“第二批次”到埠西贡,并不稀奇——英国人再帮忙,也不可能将这十条船打趴窝儿,人家终究是要到埠西贡的——早一点儿、迟一点儿的事儿罢了。
问题是——既然已经迟了介么多点儿,您就不能再多迟一点儿?
早不到、晚不到,这个点儿到了,十有八九,要坏事儿的呀!
果然,第二天,“闽江防”的电报就到了——
妈祖岛的敌舰队已解缆北上。
唉,惜乎,惜乎!
关卓凡是真盼着法国人来打马尾啊!
为了“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计划可以成功实施,他可谓机关算尽——包括刻意不去干扰“北京—东京”舰队同福州领事馆之间的勾连往来。
这个“勾连往来”,其实并没有法国人自己以为的那样隐秘。
另外,关卓凡还特别交代,若发觉法国人抵近侦查,川石、熨斗炮台发炮,“尽量”不要击中法军的舰艇——要想法子给法国人留下一个我军“炮术甚差”的印象。
川石、熨斗炮台成功的做到了辅政王的要求。
萨冈、孤拔对米罗口中的“中弹率”深表怀疑,并一度下定了攻打马尾的决心,此为重要原因之一。
种种迹象表明,“北京—东京”舰队已经在备战了——眼瞅着就要入我彀中了!
可是,就在咬钩儿的前一瞬,大鱼一摆尾巴,游走了!
嘿!
功亏一篑呀!
扼腕呀!
不过,皇夫辅政王到底是皇夫辅政王,在心里头连“靠”了几声之后,也就冷静下来了。
反躬自省,关卓凡承认,自己这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计划,还是太乐观了些,或者说,这个计划的制定,本就存在着相当的侥幸心理——试图“毕其功为一役”。
若法国人真的入彀,闽江一役,“北京—东京”舰队即便未全军覆没,也会遭受重大损失,逃出“五虎口”的残兵败将,绝无气力同我主力舰队进行“舰队决战”,彼时,这支伤痕累累的舰队唯一能做的,就是撤回越南。
如是,海路,我主力舰队即可南下追击;陆路,顶住“远东第一军”对山西的进攻后,亦即可对升龙发动大规模的反攻。
如是,“海陆并进”的,就不是法国,而是中国了!
如是,就真可谓“毕其功为一役”了!
为此,即便付出“船政舰队”全军覆没的代价——甚至,再饶上半个船厂——也是值得的!
而事实上,付出这个代价的概率也并不算很高——如果法国人打不破闽安江峡的“铜链”、“铁索”,船政舰队和船厂就不存在任何的危险。
计划的很周详——可是,到底有些一厢情愿了。
对于法国人来说,船厂、“船政舰队”,固然香甜诱人,可是,通往美食的道路,却过于凶险了——在敌我技术水平相若的情况下,强攻海岸炮兵,本就是舰队之大忌,何况,还不掌握第一手的水文资料?
原时空,法国人可以视闽江两岸炮台如无物,实在是因为双方技术水平相距太远;而本时空,再骄傲的法国将军,也不能不承认,中国的海岸炮兵,同己方的舰队,是处在同一个技术水平线上的——至少,从纸面上看是这样。
在敌我技术水平相若的情况下,如无陆军的配合,单纯以舰队强攻海岸炮兵,很少有成功的例子。
譬如,甲午战争中,日军一度试图从海面进攻旅顺口,被守军轻松击退——旅顺是从陆路被攻克的;威海卫,在陆路完全失守,残存的北洋舰队,被日军鱼雷艇反复夜袭,已奄奄一息的情况下,日军联合舰队的主力,还是攻不进刘公岛。
刘公岛是自己投降的——彼时,外援完全断绝,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形下,孤悬海中、苦战多日的守岛军民的战斗意志,终于崩溃了。
本时空,经已发生的克里米亚战争,法英联军攻克俄塞瓦斯波托尔港,走的也是典型的陆军为主、海军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