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唯一的破绽,是阿历桑德罗神父会不会在“案发现场”认出桂俊
当然,桂俊在“南堂”的告解神父是庄汤尼,从来没有和阿历桑德罗神父直接打过交道,两人并不相熟,“南堂”信徒众多,阿历桑德罗神父不可能每一个信徒都记得,不过,桂俊的形象、气质毕竟异常出众,不排除阿历桑德罗神父对他留有特别的印象。
而“案发”之时,桂俊不可以不在现场,别的不说,万一杀手认错了人,竟将那道“浅浅的口子”搁到了庄司铎的身上,如之奈何
虽然,庄司铎、阿副司铎的形貌差异甚大,可是,就像中国人在泰西人的眼中都生的一个模样,中国人看“洋鬼子”,大约也“脸盲”,所以,不可不慎啊
庄汤尼将这个顾虑说了出来,桂俊微笑说道,“我当然要与会的,不过,请神父放心,阿历桑德罗神父不可能认出我来我可以化妆易容嘛我和阿历桑德罗神父从来没有直接打过什么交道,他不可能单凭身形、声音就认出我是哪个的。”
“啊对”
庄汤尼放下心来。
敲定一切细节之后,博罗内终究还是忍不住,婉转请问“艾翁”的身份。
桂俊坦然说道,“绝不是敢信不过公使阁下和神父两位只是隔墙有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艾翁的真实身份若泄露了出去,我虽百死亦莫赎而艾翁也再不能为法兰西帝国之奥援所以还请谅解”
“哪里是我唐突了”
“不过,有一点,”桂俊说道,“我可以剖诚相告艾翁与山人,不共戴天,此生以亲睹山人之倾覆为第一快心之事,所以,请公使阁下放心,我们双方的利益,完完全全是一致的。”
博罗内眼中灼热生辉,“啊好”
“还有,”桂俊微笑说道,“大功告成之后,对于社稷朝廷,艾翁自然也要负起应负的责任到时候,艾翁的真实身份,自然就不必也不能再向两位隐瞒了。”
博罗内揣摩桂俊话中之意,这个“艾翁”,是打算“趁你病、摞你命”趁中国大败于法国之际,发动政变,取“山人”代之,于是连连点头
“好,好我代表法兰西帝国政府郑重承诺,一定对中国的新政府无私的、全面的支持”
就这样,各怀鬼胎,各打算盘,尽欢而散。
“进来五个人,”庄汤尼哭丧着脸,“桂俊在中间,披着斗篷,戴着风帽,帽檐压的很低,整张脸都掩在阴影里深夜之时,灯光昏暗,也看不清楚,他化了妆、易了容没有”
“其余四个,左边两个,右边两个,都是一身黑色紧身夜行服,且都拿黑布蒙着脸”
“这些,同咱们的计划,都是一样的;而来几个人、做什么打扮、哪个是贵人,也都事先给文通译交代清楚了,于是,他走上前,冲着桂俊鞠了一躬,喊了声艾大爷,然后就一一的把我和阿历桑德罗神父介绍给桂俊。”
“介绍过了,一个黑衣蒙面人对桂俊说了声,没错吧桂俊回了句,没错那个黑衣人就喝一声,动手罢”
说到这儿,庄汤尼大大的喘了口气,“然后,然后”
说不下去了,双手捂脸,放声大哭。
这一哭大出博公使和克一秘之意料,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二人不由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对视一眼,齐齐耸了耸肩,咧了咧嘴,苦笑了一下。
庄司铎佝偻在椅子上,一个庞大的身躯抽搐不止,一直哭了差不多半刻钟,方算“止哀”。
抬起头来,只见一部尺把长的红褐色的大胡子上,沾满了眼泪鼻涕,一塌糊涂。
于是,克一秘受累,出去端了盆水,拧了条毛巾,请庄司铎净一净面。
庄汤尼道过谢,接过毛巾,嘴里嘟囔着,“这个活计,叫仆人来做就好”
博公使、克一秘皆微微苦笑这个活计,怎么好假手下人叫人看见你庄司铎痛哭流涕的形状,不成大新闻了
折腾过一轮了,见庄汤尼的情绪大致平复下来了,博罗内皱着眉头,问道“会不会是一时失手呃,我是说”
抬起右手,在自己左臂上虚虚的比划着,“本来,是想在这儿拉一道口子的,结果拿捏不准或者,呃,阿历桑德罗神父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两下里一错,就割到喉咙了”
“不,不,不”
庄汤尼把个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大胡子都甩了起来,一滴不晓得什么性质的液体飞溅到了克莱芒的脖颈上,他不由暗叫一声,“倒霉”
“绝对不是失手”庄汤尼斩钉截铁,“阿历桑德罗神父也根本没有做任何躲闪的动作根本反应不过来”
顿一顿,“杀阿历桑德罗神父的,就是那个发出动手命令的黑衣人阿历桑德罗神父中刀之后,撞撞跌跌的往回跑,一个同伙要追,他还说,不必追了他活不了”
原来,确实有人说过“不必追了他活不了”这句话,只不过,不是“艾大爷”说的就是了。
“我百分百确定,”庄汤尼不晓得是咬着牙,还是牙齿打战,总之,嘴里“格格”直响,“那一刀,就是奔着要阿历桑德罗神父的性命去的”
博罗内不说话了。
“我目瞪口呆,”庄汤尼继续说道,“脑子中一片混乱,那个黑衣人拿刀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猛一哆嗦,才清醒过来”
顿一顿,“他收回了刀子,就开始说什么,我们中国人,被洋人欺负的狠了,洋鬼子不论哪儿来的,我们是见一个、杀一个又什么,今儿个,之所以暂时寄下你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