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声桓打断了他的话,“不是错!是罪!不是口孽,是——”
顿了顿,“王爷方才说的好——单是一句‘两个娘’云云的,就足以送他一个‘忤逆’了!”
华祥又是一怔,这才想起,睿王确实说过这样子的一句话,不由就尴尬了——
王爷的话都说在前头了,自己倒替这个兆祺“减刑”?
赶忙说道:“不错!即便他伤重——一码儿归一码儿——也不能免责!”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睿王微微点头。
“而且,”宋声桓说道,“兆祺还不是寻常的忤逆!咸安宫是什么地方?紫禁城!八旗顶尖儿的学堂!他居然敢在煌煌大内、国家养士之地,公然詈辱同门的母亲,如此行径,非但丧心病狂,更加是——大不敬!”
顿了顿,“这个兆祺,可谓枭獍!就算投畀豺虎,明正典刑,亦不为过!”
呃,这个——
好像……过了点儿吧?
华祥固然不以为然,睿王也是疑惑的,看到二人的表情,宋声桓从容说道:
“王爷,我如是说,是有所本的——请王爷想一想,胜克斋是怎么死的?”
胜克斋,就是胜保。
转着念头,睿王和华祥,都不由轻轻的“哦”了一声。
当年,胜保下狱之初,两宫皇太后并没有要判他的死刑的意思,恭亲王更加是想保他的,原因有二,第一,祺祥政变,颇得胜保之力,香火之情甚重;第二,胜保有一个好“侄子”——关卓凡。
可是,奈何胜保自个儿非要作死呢?
大学士周祖培和军机大臣宝鋆领衔会审此案,审到胜保在河南剿匪的时候“纵兵殃民,奸**女”一款罪名时,周祖培问他:“可有其事?”
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胜保,冲动无法抑制,大声说道:“实有其事!商城周祖培家的妇女,不分老幼,全被奸淫,无一幸免!”
这句邪恶狠毒到了骨头里的话,把个须发皓然的老相国气得四肢冰冷,手足抽搐,当场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
清议大哗,形势急转直下。
恭王闻讯,长叹一声,说道:“胜克斋算是完了,神仙也救他不得!”
两宫太后都气得浑身发抖。她们做为女性,对胜保的这句狂詈尤为愤怒。慈禧恨不得马上下旨,将胜保“斩立决”。有人委婉提醒,杀胜保之前,还是要“咨问重臣”。
其实就是要先跟关卓凡打个招呼。
慈禧大声说道:“好,给关卓凡‘廷寄’。我就不相信,关卓凡还会护着他这个四叔!”
关卓凡的回奏很快到了。
拆开一看,“胜保悖逆伦常,非死莫赎”。
折子里还有几句话,比如“人情不枉,国法难纵”,朝野上下,倒也传诵一时。
于是胜保真的就死定了。
“胜克斋也‘不过’是‘口孽,’”宋声桓说道,“可是,他就是死在了‘口孽’上!‘口孽’,得看说什么,在什么场合下说!”
说到这儿,虚虚的拱了拱手,“三宫皇太后是女子,当今皇上,更是女子!兆祺的‘口孽’,实为大不敬之尤!人情不枉,国法难纵,胜克斋有功于国,悖逆伦常,犹非死莫赎,区区一个兆祺,又何能免斧钺之膏?”
睿王微微眯起眼睛,掂着花白胡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当然,”宋声桓笑了笑,“不是说一定要兆祺的命,只是,这个理儿占住了,事情就好办了!”
顿了顿,“奎椿他们——尤其是那位椿大奶奶,如果懂事儿的话,兆祺的罪名,就可以轻一些,如果不懂事儿的话,那就不必客气了!”
“就算兆祺重伤,不好加刑,他还有个爹呢!这个,子不教,父之过!处分不了兆祺,就处分奎椿!”
“如果他们家懂事儿,还可以拿一笔汤药费——不论多少钱,几千也好,几万也好,对于朝内北小街,都不算个事儿!”
“好,”睿王开口了,“那头儿——就这么办!”
华祥心里感叹:他娘的!这个老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其实,最狠、最毒的一个,就是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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