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穆勒的身子猛地往前一探,屁股几乎离开了座位,褐色的瞳仁,倏然放大了,射出了刀子般凌厉的光芒,那个样子,犹如觑见了猎物的豹子,浑身的肌肉绷紧了,似乎下一秒钟,就要一跃而出。
拉格朗迪埃尔摆了摆手,“倒没有动枪动炮,只是发生了‘肢体冲突’,嗯,你看一看吧——”
说着,将信件递了过去。
他刚刚伸出手,穆勒的手,已经猛的探了过来,那个动作,几乎就是一把将总督大人手中的信件抢了过去,然后,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穆勒的嘴角、鼻翼,都微微的抽动起来,脸色也愈涨愈红,不晓得是愤怒还是兴奋,眼睛里的光芒,愈发明亮了。
看过了,紧紧捏着信件的一角,将纸张都揉皱了。
“好!”他咬着牙,“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在拉格朗迪埃尔眼中,穆勒将军满头满脸,热气腾腾——不但鼻孔,连眼睛、耳朵,都好像正在往外喷着热气。
他正要说话,穆勒提高了声音,“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中国人疯狂了!很好!我将以中国人的鲜血,向缪斯女神献祭,缪斯女神必许我亦文思泉涌,创作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诗篇!”
好吧,好吧,你高兴就好。
嗯,整件事情,是这个样子滴:
土伦港内,有专门向往来船只供应粮油鱼肉菜蔬的商行,法国在土伦的驻军,因为人数不多,后勤供应,并未设立专门的渠道,火头军日常采买,靠这些商行,已足敷所需了,未曾想,中国的“钦使护卫”进驻茶山半岛之后,“平衡”被打破了。
进驻茶山半岛的中国“钦使护卫”,足有两千人之众,自然是有自己的独立的后勤供应渠道的,可是,时不时的,也得拿这些商行以为补充。
越南盛产大米,相对来说,渔业也算发达,可是,畜牧业十分贫弱,因此,中国人这一脚插进来之后,米、菜、鱼受到的影响不大,可是,“红肉”的供应,立马就紧张了。
猪肉还稍好一点,但是,牛肉却成了地地道道的“紧俏物资”——偏偏法国人的口味,更偏爱牛肉。
这特么就尴尬了。
这个时代的大头兵,自然是没有每天吃肉的待遇的,不过,隔三差五的,也得给人家吃上一顿半顿,反正,吃肉的那一天,就得“抢”了——要尽早到专门供应猪、牛的“荣盛商行”去“霸位”,动作若不够快,牛栏里那些哞哞叫的牛们,说不定就被茶山半岛的中国蛮子抢光了。
说明一下,因为天气炎热,这个时代又没有冷库一类的东东,因此,法国人也好,中国人也好,都是买的活牛、活猪,然后由“荣盛商行”当场宰杀、分割,之后,装车拉回军营。
法军的“买手”,是一个叫做尤里达的中士,他出门采买的时间,愈提愈早,但是,还是发生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情况了:赶到“荣盛商行”的时候,后院的牛栏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本来以为有“加餐”的大头兵们,期望落空,自然对着火头军破口大骂,尤里达等人声辩几句,骂的更狠,“无能!”“蠢猪!”“没有手?没有脚?还是把脑子忘在了女人的裤裆里?怎么就抢不过中国蛮子?”
真是火大呀。
这一天,尤里达起了个大早,带着两个打杂的越南人,赶了一架大车,望“荣盛商行”而来。
一进前院,便听到后院传来隐约的“哞哞”声,他不由大大舒了口气:总算抢在中国人的前头了!
孰料——
“您老见谅,”商行的主事陪着笑,“这几只牛,已经叫茶山半岛那边儿定下来了——钱呢,前天就给了,且是全额的。”
什么?
尤里达睁大了眼睛——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没有这样子的规矩!”他大声咆哮起来,“先来后到!我先来的,牛就是我的!”
“是啊,是啊,您老说得对——先来后到!可是,茶山半岛那边儿,前天就来了呀”
“什么前天?我还前年呢!——我前年就到越南来了!”
“呃可是,那个时候,您老没给钱啊”
“我不管!——今天的牛,必须是我的!”
说罢,尤里达径自往后院闯去。
一踏进后院,便大声吼道:“来人!——把牛给我牵回去!”
他带来的两个打杂的越南人,吆吆喝喝的上前牵牛。
“荣盛商行”的伙计欲上前阻止,尤里达怒喝道:“我看哪个敢拦着?——我一枪崩了他!”
真没有人敢动了。
主事扎煞着手,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法国人将两只牛牵出了商行,却又不死心,一路跟着,不断的赔好话。
“您老大人大量!这一回,就别跟小店计较了,下一回,我我替您留着!谁来了也不卖!——这一回,您老把牛拉走了,‘钦使护卫’那头儿来人了,我们可怎么交代啊?——要出事儿的!不得了的呀!”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尤里达烦了,从大车上跳了下来,对着主事猛力一推,“去你妈的!”
主事站不住脚,噗通一声,跌坐在路边的一个水洼里。
“住手!——不许打人!”
抬头看时,迎面过来一架大车,车上三个穿着蓝色军服的军人——好,“钦使护卫”的人来了。
主事爬起身来,顾不得浑身泥水淋漓,哭丧着脸,“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