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仙侠修真>乱清>第一八七章 翎顶辉煌

“惭愧!”关卓凡说道,“这件事情上头,‘英雄’二字,我是决不敢当的;不过,如果说我‘知错能改’,倒是可以居之不疑。”

听到“知错能改”四字,曾国藩心中又是一动,缓缓说道:“王爷还是太谦了。”

无论如何,关卓凡的“自黑”,多少冲淡了紧张的气氛;同时,经过一番折冲,彼此的底线,也已经明了了——

关卓凡这边儿的底线:留居江宁的湘籍将弁士卒,没有正经生业的、曾经作奸犯科的,必须返乡。

曾国藩这边儿的底线,有两点:

第一,不能“不辨良莠”。从未作奸犯科的,不应遣返,至少,已在江宁有了正经生业的,不应在遣返之列——这一点,关、曾二人,是有一定交集的。

第二,不能“强行遣返”。

轩亲王也说了,不会强行遣返,可是,曾国藩对他的诚意,抱有很深的疑问。

留居江宁的湘籍将弁士卒之中,没有正经生业、曾经作奸犯科的,一定是最惫赖的那一拨,不用强力手段,哪里有什么法子,将这拨滚刀肉客客气气的送出境去?

还有,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若江宁贫穷,湖南繁庶,事情还好办些,可事实是江宁繁庶,湖南贫穷,逆水行舟,难上加难了。

反正,这个法子,曾国藩自己是想不出来。

可是,他必须坚持“不能强行遣返”,不然,一定会闹出大乱子来!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不论为了哪一方——朝廷、湘系、他自己、乃至轩亲王,他都得坚持这一条。

曾国藩不能再谨守他的“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了。

他决定,主动些,坦诚些。

说了“王爷还是太谦了”,略顿一顿,曾国藩用抱歉的口气说道:“话头叫我给扯远了!王爷方才说,‘既不是强行遣返,也不是不辨良莠’——皇上恩深泽厚,王爷气度宽宏,我要替留居江宁的湘籍将弁士卒,好好儿的谢一谢朝廷的宽恩厚典——”

说着,微微欠身。

这叫“敲砖钉脚”。

关卓凡微笑着摆了摆手。

“可是,”曾国藩继续说道,“到底该如何办理,方可面面俱到?恕我愚钝,竟是毫无头绪,这……还要请王爷训谕。”

“涤翁客气了,”关卓凡说道,“我把我的法子说出来,咱们一起斟酌,商量着办!——我其实不敢自专,一切都要仰仗涤翁的。”

“不敢,不敢!”曾国藩微觉狼狈,“王爷这么说,我可当不起!”

微微一顿,“就请王爷明示。”

他没有发觉,自己的“不敢”,接着关卓凡的“不敢”,倒好像替关卓凡的“不敢”背书似的。

“我想,”关卓凡说道,“江宁克复之后,如果不为善后恢复考虑,裁撤的湘军将弁士卒,自然而然,就会返回故乡,期间并没有什么为难之处,是吧?”

“不错。”

“如今的为难,是因为宦囊已空,所以近乡情怯——不晓得我说的对不对?”

曾国藩微微一怔,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极了!王爷‘近乡情怯’四字,虽然委婉,却是真正的‘的评’!”

顿了顿,“如果可以衣锦还乡,哪里有人愿意流落异乡江湖?可是……”

说到这儿,微微摇头,“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始作俑者……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打住了话头。

“涤翁何必自责?”关卓凡说道,“湘籍将弁士卒,留居江宁,其实是主客两便的绝佳安排,留居江宁者,如果一边儿勤勤恳恳、正经生业,一边儿量入为出、积谷防饥,今天的日子,哪里会有个过不好的?”

顿了顿,“其实,日子过的很好的,亦不在少数;过不好的,最终流落江湖的,乃至作奸犯科的,都是秉性惫赖,游手好闲,花天酒地,终致坐吃山空——这怎么能够怪到涤翁的头上呢?”

曾国藩默然。

“不过,”关卓凡说道,“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班人的境况,实在是与人无尤,可是,他们到底是替朝廷出过力的,如今窘无所归,嗯,也算其情可悯吧!”

顿了顿,“我打个不大恰当的譬喻——这班散兵游勇的情形,同某些旗人,都是颇有些相像呢!”

“旗人?”

“是!”

关卓凡竖起右手食指,“第一,身上都有功劳情分。不同的是,旗人的功劳情分,是祖宗替后人挣下来的;这班人的功劳情分,是自个儿挣下来的。”

接着,中指也竖了起来,“第二,境遇都很窘。不同的是,旗人是朝廷不许他自行生业,这班人呢,是自个儿不争气,坐吃山空;还有,旗人境遇再窘,也不敢随便作奸犯科,这班人可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顿了顿,“毕竟,功劳情分是自个儿刀头舔血挣下来的,许多事情,也就觉得更加理所当然些了。”

这个“理所当然”,曾国藩听着十分刺耳,不过,他不能不承认,这确实是许多湘军作奸犯科的散兵游勇的真实心理,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第三,”关卓凡的无名指也是竖了起来,“都有所恃。旗人所恃者,自然是旗人的身份;这班人所恃者,则是头上的红顶子、蓝顶子,至不济,也有个水晶顶子、素金顶子——这一点,同第一点,其实互为表里。”

曾国藩目光一跳,随即长叹一声,说道:“王爷切中肯綮!尤其是这第三点——说一句实在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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