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也有点儿尴尬,岔开了话头,“雪大有雪大的好处,可雪大也有雪大的麻烦——贫苦人家过冬不易!别说棉衣、柴火了,有时候,雪太大了,草房子都能压塌!还有,讨饭的、流浪的,就更难过了——每一场大雪过后,街面上,都会有‘路倒’的!”
皇帝的神色,立即就庄重起来了,“对!朝廷和官府,可得好生照应着!是不是……还要开设些粥厂什么的呢?”
关卓凡赞赏的看了妻子一眼,说道:“是!不过,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有皇上的这份‘己溺己饥’之心,这个冬天,老百姓的日子,一定好过的多!”
嘿,这个马屁拍的,可是有点儿恶……还是拍自己老婆的马屁呢,嘿嘿。
“顺天府、步军统领衙门、兵马司,”关卓凡继续说道,“都做了相关的预案——如果有敢玩忽职守的,必定是要严办的!”
“好啊!”皇帝的眼睛,亮晶晶的,“这可就叫人放心了!”
关卓凡看了看摆在角落里的鎏金大自鸣钟,说道:“不过,军机上还是得有些特别的安排,我得早些赶到军机处去。”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连声说道:“赶快传膳,赶快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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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雪非但没小,反而更大了,铺天盖地,搓绵扯絮,没完没了。
这场姗姗来迟的大雪,好像要把之前耽误的辰光一气补回来似的。
从昨天半夜下起,一直下到午后,方才停了下来,地上的积雪,已经近一尺厚了。
不过,天色并未放晴,半空之中,依然铅云低垂,瞧这个样子,傍晚的时候,大约还得再下起来。
整个紫禁城,银装素裹,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皇帝毕竟年轻,“己溺己饥”什么的,小小的激动过一轮,也就摆在一边儿了,想来想去的,还是“赏雪”。
心里头愈来愈痒,午觉也没有歇好。
“皇上,”刚从外头进来的翠儿,脸儿冻得红扑扑的,神情却十分兴奋,“他们说,御花园的梅花开了,红花衬着白雪,好看的不得了!”
哎哟,踏雪寻梅啊!
皇帝的心里,好像有只小耗子,爬来爬去的。
大约未正二刻——即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关卓凡下值,回到了乾清宫。
皇帝终于忍不住了,用央求的口气对关卓凡说道:“我想出去走走,行不行……呃,合不合适啊?”
丈夫到底是臣子,自己到底是皇帝,不好用“行不行”这种措辞。
关卓凡一怔,随即说道:“当然合适——有什么不合适?”
顿了一顿,歉然说道:“是我疏忽了——这样好的雪,如果不出去赏玩一番,真正是辜负了!”
皇帝满脸欢容,双手轻轻一拍,“我去御花园——好吗?”
“好啊!”关卓凡说道,“这样吧,我陪皇上一块儿走走吧!”
皇帝大为惊喜,“你有空儿吗?再说,你刚下值,也怪累的……”
关卓凡微笑说道:“这不算什么,再者说了,慢慢儿的走一走,发散开来,还更加的舒坦些。”
顿了顿,“御花园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这一回,我沾皇上的光,也开开眼界!”
“好啊!好啊!”皇帝拍手笑道,“我做你的‘导游’!”
“不过,”关卓凡沉吟了一下,“銮仪什么的,能省就省吧,不然,什么也看不成了。”
说到这儿,笑了笑,“本来想‘踏雪寻梅’,带着一大群人,梅花什么的,怕是寻不着了,只能寻太监了——都在前后左右碍着眼呢。”
皇帝连声称是,“对,对!”
按照规制,皇帝出门,哪怕只是在内廷,只是从某宫到某宫串个门儿,一样是十几二十号的太监前呼后拥的跟着,手里捧着皇帝的各种衣包、用具,前头还得有“喝道”的,不断的发出“起——起——”的吆喝,警告闲杂人等提前避让。
丈夫说的不错,真这么着,这一大群太监,只好拿来“煞风景”,确实什么也看不成了。
结果,只翠儿带了一个小宫女、黄玉敬带了一个小太监跟着,其他的花样,一概免了。
而且,不乘銮舆,安步当车,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御花园,这么一路慢慢儿的走过去。
皇帝罩了件大红羽毛缎面、白狐狸毛出锋的斗篷,头上戴了俗称“观音兜”的雪帽;皇夫呢,一身戎装——呢毛料的军冬装,长筒马靴,军大氅。
皇夫的帽子,倒不是小平顶的军帽,而是一种大毛的军帽——和暖帽有一点儿像。
本来,皇帝的斗篷,应该是明黄羽毛缎面的才对,不过,皇帝不爱穿那件斗篷,偷偷的央求丈夫,“不过就是出去随便走走,又不是上朝——总不成,从今以后,我就只能穿明黄一个色儿的了?”
关卓凡一笑,由得她了,反正,她脚上的掐金鹿皮靴子是明黄的——意思一下,可以了。
出了乾清宫,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
放眼望去,雪雕玉琢,真正是琉璃世界啊!
虽然冷,却没有风,御道也已经清扫出来了,雪高高的堆在两边,走起来,没有什么不便。
负责清扫积雪的太监,直到皇帝、皇夫走近了,才看清来者何人,吓得赶紧扔了扫把、木铲,跪倒在地。
有个小太监,以为自己犯了规矩,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