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宝鋆一笑,“几天不见,理路见长啊!”
顿了顿,闲闲的说道,“颐和园工程局确实不是工部的,不过,人家是顾问委员会的工部是政府,顾委会也是政府,有哪条大清律,说过一切政府的工程,都得交给工部去办吗?”
宝燏张了张嘴,答不上话来。,乐文
“再者说了,”宝鋆轻轻一声冷笑,“就算交给工部,工部还不一定接呢!工部尚书是哪个兼着啊?文博川!文中堂那么懂事儿的一个人,会不晓得眉眼高低?”
老哥话中的深意和酸意,宝燏统统听不出来,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到了一点,如获至宝,嚷嚷着说道:
“那颐和园呢?颐和园总归是皇家的了?这桩大工,怎么不交给内务府办?哼,颐和园工程局不是顾问委员会的吗?顾问委员会不是政府的吗?政府凭什么来抢皇家的生意?”
“什么叫抢生意?”宝鋆又是一声冷笑,“皇家不好办政府的工程,政府却好办皇家的工程这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皇家一切需费,都从哪里来?还不都是政府划拨过去的?有什么抢不抢的?”
宝燏语塞,憋了好一会儿,脸都涨红了,“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胳膊肘老向外拐呢?”
“屁!”宝鋆啐了一口,“什么叫胳膊肘老向外拐?我是国家大臣!持中、持正,是则是之,非则非之!”
“嘿!”宝燏也冷笑了,“怪不得人家说,宝大人不该叫宝大人,应该改叫包大人呢!果然是……包拯再世,海瑞重生!只不过,这红脸变黑脸,是不是变得太急了些?变得太快了些?哼!”
“人家?都谁啊?文锡?琦佑?”
“没谁!”宝燏扁了扁嘴,“我自个儿成了?”
“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宝鋆淡淡的说道,“凭你自己个儿,大约也想不出来不过,无所谓,我也不在乎!倒是有句话拢共四个字,要请你转告给说这个话的人”
“什么话?哪四个字?”
宝鋆拉长了调子,“自作自受!”
“呃……什么意思啊?”
“其实,”宝鋆冷冷的说道,“颐和园的大工,被人拿了过去,还不是内务府自个儿作出来的?当初,叫内务府给颐和园的工程估价,内务府打了一个什么价出来?”
“好像是……一千多万两……”
“一千二百万两!”宝鋆说道,“这位爷”
说到这儿,也是三根指头一竖,“打了一个什么价出来?三百五十万两!而且,户部只掏一百万两,其余的数字,人家自个儿筹!”
“一千二百万两,三百五十万两,一百万两数目都摆在这儿,不论上头是哪个,都不可能把颐和园交给内务府啊!”
宝燏沉默片刻,“嘿嘿”一笑,“大哥,你说的……也不是不在理儿,可是,说到理儿,还有另外一个理儿!”
“哟,另外还有理儿?”宝鋆冷笑,“行,你说,我洗耳恭听!”
“譬如一户人家,”宝燏说道,“当家的,说话算数的,自然是老爷、太太家主嘛!这个,嗯,过日子,老爷、太太想俭省些,也不稀奇;可是,一大家子人,并不是只得家主夫妻子女不是?还有一大堆的子侄不是?人家也都要过日子不是?自己吃饱穿暖了,也得照应一下子侄们不是?”
“这套歪理,”宝鋆说道,“自然也不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先不管谁想出来的,这话中的意思,是不是说,内务府就是什么子侄了?”
“是啊……”
“快别自作多情了!人家的子侄,都姓爱新觉罗!”
宝燏又是“嘿嘿”一笑,“这还真不是自作多情,有时候,不姓爱新觉罗的,倒比姓爱新觉罗的,还要亲切些,譬如,姓瓜尔佳、姓关什么的……”
宝鋆瞪了他一眼,不过,这一次,倒没有说什么。
“好罢,”宝燏说道,“不是子侄,是……家里人,是……下头的人!这么说,总可以了?”
顿了顿,“颐和园大工的价,内务府打的,确实是略高了些,多出来的那一点儿,当做给家里人的打赏,不就好了?不这么着,下头的人,怎么肯忠心耿耿,替家主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宝鋆一哂,“内务府顶多算得上鞍前马后哼,出生入死?国初的时候,还差不多,现在,如果靠这班家里人出生入死,家主夫妻子女,就只有死的份儿、没有生的份儿了!至于是不是忠心耿耿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大哥,你这话,也未免太刻薄了些……”
宝鋆不接他的话头,自顾自的说下去,“再者说了,三百五十万,一千二百万,多出来的,只是那一点儿么?还有,真把颐和园交给内务府了,一千二百万,真的就打住了,再也不会追加了么?”
“这个……”
“内务府经理大工,”宝鋆说道,“朝廷拨给的工程款,向来只得二成到工其余的八成,哪儿去了?不都是上上下下的分掉了?内务府那班人,我还不晓得他们?”
“大哥,”宝燏说道,“你是总管内务府大臣,你也有好处啊……”
“我能有多大好处?”宝鋆冷笑,“我又不是主持大工的勘估大臣!修这个园子,既然是某人的主意,不管大工给不给内务府,勘估大臣,都是某人轮不到第二个人!”
顿了顿,“除此之外,如果有什么好处,自然就是具体操办大工的那班人也就是文锡、琦佑这班人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