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想起每日视朝、臣下唯唯的情形,慈禧就禁不住怦然心动,坐卧难宁,最后,连手掌心都发热了。
心动过后,便是心慌,一颗心空落落的,无处安放,那种四边不靠的感觉,着实叫人难耐。
如果仅仅是不能处理政务也就罢了,问题是连一点儿政务的信儿也收不到——如果北京向她常川通报,就算相关政务并不由她亲自处分,她至少可以“望梅止渴”,条分缕析,深思熟虑,然后做出自己的“裁断”,和北京那边儿的实际处分,彼此印证,拿现在的话说,就是“意淫”一番,也是好的呀。
犹如口干舌燥,却无甘霖以解渴,非但如此,更有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甚至塞上了嘴巴的感觉,连呼吸都不大顺畅了,心里头,自然就慌得更甚了。
怎么办呢?
之前,自己已经默认了关卓凡的“太后实在不宜再为别的事情烦心”的歪理了,也默许了他不向自己通报政务的行为,现在若出尔反尔,打倒昨日之我,要他重新向自己通报政务,颇有些……张不开口呀。
而且,就算关卓凡受逼不过,遵旨向自己通报政务,只怕也是按他自个儿说的,说一句,藏一句,“报喜不报忧”。如是,亦不能算如己之意,不仅实在没有什么大意思,甚至可能因为只获得了片面的信息,而做出错误的“裁断”。
还有,自己若真这么逼迫关卓凡,会不会叫他觉得,自己对他的“忠荩”,好像有些……信不过似的?
那……就不大好了。
彼时,慈禧对于关卓凡的“忠荩”,还没有生出任何的怀疑。
那么,何以解忧?
嗯,唯有关君了。
这个时候的慈禧,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关卓凡。
人在寂寞空虚的时候,本能的要去寻找填充寂寞空虚的物事,此时此刻,关卓凡比世上任何其他的物事——包括楠本稻的“西学”,都更能填充圣母皇太后的寂寞空虚。
相会的渴求一旦生了出来,就像政治和权力的“瘾头”发作了一般,再也无可抑制。
慈禧出京的时候,意气昂扬,颇有“天津大冒险”的兴奋和憧憬,那个时候,她绝对没有想到,数月之后,自己思念那个“杀千刀的”,竟会到了寝食不安、夜不成寐的地步——简直是,嗯,“相思成灾”!
这已经不算一种正常的思念了——如果慈禧不是身怀六甲,不致于此;如果慈禧不是被隔绝于政治和权力之外,耳目闭塞,亦不致于此。
事实上,慈禧对关卓凡的思念,和她的政治和权力的“瘾头”的发作,是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的——此时此地,关卓凡是慈禧的“瘾头”的唯一的解药。
慈禧在信中,明确的提出了要关卓凡“尽快来天津一会”。
电报发出后,慈禧以为,关卓凡一接到信儿,略作安排,就会赶往天津的,曲曲手指头,顶多过个三、五天,就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杀千刀的”啦!
孰知,过了三、五天,见到的,不是关卓凡的人,而是关卓凡的信。
关卓凡在信中说,近日公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出空儿,待一切安排妥当了,自然马不停蹄,一路飞奔,投入圣母皇太后的怀抱。
呃……好吧,轩亲王的原话,并没有“投入圣母皇太后的怀抱”这一句,不过,嘿嘿,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了。
慈禧看了,大大一愣。
文字虽然甜蜜缠绵,但是——
他是真忙到脱不开身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玉儿和李莲英两个,都在一边儿替慈禧开解。
玉儿说道:“主子想的太多了!轩王爷忙起来什么情形,别人不晓得,主子还不晓得?那是连轴儿转!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儿,有什么稀奇?”
李莲英说道:“是啊!再者说了,往返天津一趟,怎么也得……六、七天的光景吧?——除非,王爷到了,主子叫他喝口水,就往回赶!嘿嘿。王爷总领机枢,一口气儿出京六、七天,那不得‘一切安排妥当’了,才能成行?唉,哪儿能主子今儿见召,明儿他就颠颠儿的上路呢?”
说的都有道理,慈禧虽然难掩心头的失落,可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就等吧。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慈禧终于忍不住了,直捅捅的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啊?能给个准日子吗?
回答是:尽快,尽快。
就是说,没有“准日子”。
这……可就不大对劲了。
李莲英和玉儿,还是一味的替关卓凡缓颊,用的理由,还是一个“忙”字。
李莲英说,“主子您想一想,在北京的时候,朝廷大政,有轩王爷帮着您料理,不过,到底还得您‘宸衷独断’;您离了京,朝廷大政,就归母后皇太后一个人‘宸衷独断’了。母后皇太后您是晓得的,做这个事情,其实是心有余、力不足,因此,您一离开北京,朝廷大政,就都压到了轩王爷一个人身上,他本来就忙,这下子,只怕连用膳、睡觉的辰光,都不够用了!”
玉儿说,“是呀!奴婢是不懂朝廷大政的,可是,想来……这些‘大政’,必是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而且,有些事情,办起来繁难的很,哪个说得准,哪一天才办得完?主子叫王爷给准日子,实在是……为难王爷了!”
慈禧不耐烦了,“你们不用替他寻什么理由了!我就不相信,如果他真的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