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成笑话他,就你们一群收老货的贩子还有什么规矩?陈板凳说你不要小看我们,额还不知道三百六十行,能有几行的规矩多的能跟额们比。就像今儿,额不接,是怕伤了额跟你的交往,
来官庄的一溜人都坐着各自的小车走了,没有在家吃饭。润成娘和了一大盆的面,没来得及烙呢。她问润成爹说还烙不烙了,叫呛了一顿。也不知道爹的脾气从哪儿给激出来的,一点就着了。他说全都烙了自己家人吃,全吃完。不光是吃山药蛋烙饼,还叫润成娘给炒十个鸡蛋,要陈板凳陪着他吃喝。
没人知道爹心里想的是什么,看他的脸色,谁也没有多说。爹在那儿不住得往嘴里灌白酒,这在以前润成是很少看见的。想想,应该跟今天来的这群人有关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最后自然是喝多了,润成看着没吃多少饭光顾着喝酒的爹,摇摇晃晃就要歪倒了赶紧过去扶着。他准备叫爹睡下,陈板凳却拦住了,他说你爹肯定是有话要说,额们等等。润成说我爹说不说话,你怎么就知道?陈板凳说跟他喝酒的人,十个有九个灌多了就是这样。嘴里耷拉着拉了丝儿的唾沫,亮晶晶的甩来甩去。满口的胡说八道就开始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多数人说的都是平时不敢说不愿意说的,陈板凳就爱听他们说,一来当故事听,二来说不准就是个买卖的好来头。但凡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人。喝多了以后说的话越是有意思。
陈板凳跟润成说话的空档,老爷子兴头上来了。张嘴就是一顿狠骂,说什么老子当年打走的玩意儿们。还抖起来了。这世道真是看求不懂了,当年打走了的人,还请人家回来。再说他弓劲是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地主崽子吗,反动东西,还得有人陪着,耀武扬威。他指着润成说。还有你哥,不是政府的干部吗?看他在弓劲跟前的样儿!
润成听出来了,爹是因为今天弓劲回来不得爽。陈板凳接话赶话。顺着老爷子的话往下问,没用多少工夫就把秦家跟弓家过去的大事小情都问了个遍。他跟润成说,官庄不大,倒是挺有意思。就是不知道有什么老货呢。按理说。这个藏在黄土岗上的小村村。日本人都没有多来过,是个避难过安稳日子的好地处。就是在过去,也有很多人家愿意到这儿来躲着,说不准他们就在官庄留下了什么好东西。
陈板凳还想问问老爷子官庄过去的事,可惜老爷子喝多以后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润成给爹扶正身子,叫他睡下,身上给搭了一个小盖子(当地人把被子叫做盖子)。娘在外间拾掇碗筷的时候,看见润成出来就问老爷子今天是怎么了。脾气这么大。润成说我爹是不服气弓家弓劲回来的那个派头,说人家是地主家崽子。娘说上年纪了脾气越来越赖。跟个小娃娃一样了。
在西房睡着的润成,跟斜靠着炕沿在椅子上吃烟的陈板凳说,住上个一半天,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官庄哪儿有你说的那些什么老货,就是个小地方穷地方。陈板凳说,我住几天再说。你要是嫌弃我白吃白住我就给你掏房钱饭钱。哪怕就是收不到老货,听你道道稀奇日怪的事也是个美事啊。
润成忽的想起,陈寨村长家里不是还有个像碾子一样的石头吗?陈板凳也说自己其实挺想收的,不过陈寨人都不搭理他们了,还有就是这个玩意儿有些沉也不大好奈荷,到时候没人要怎么办?接着陈板凳就给润成说起了一件事。
长阴西乡那边有个村子,村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竖起来的三斗三梁的大牌坊,有四五丈高,站的老远就能看见。有人传说,阳婆爷往西落的时候,就能从里头看见很多高大的人影,还有骑马的。不过也就是那么一阵阵有人影,还得是大晴天。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几个高个子,都背着大包包的人,来到村口。这些人高鼻梁,深眼窝,头发像是谷穗的颜色,还有的干脆就是白的头发。有的在跟前端着个小盒子咔嚓来咔嚓去,有的闹着个带把儿的玩意儿杵在牌坊上,像是过年给亲爹磕头热邪得看着。村里的小娃娃都觉见日怪,远远的跟在后头看。那群人一扭过身来,小娃娃们就哄的一声,都散开了。有的上树,有的跑远。这些人说的也知道什么话,听起来就像是鸟叫。没人能听懂他们说什么,不过有人早就报告了村长。村长觉见情况不对,就招呼了村里在的民兵一大群都来了。
那群人正忙着看牌坊,后头忽的出现了一群手里头都有家伙的种地的,都害怕了。他们顾不上看了,围成一圈看着村里人。村长觉见自己是见过世面的,就用当地话问是干什么的。对面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没人听懂。这边就问,那边搭话。折腾了一顿,哪边也没闹机明。后来村里那个代课的民办老师,说大概这些人是外国人吧,要真是这样,那他们说的就是外国话。没人懂外国话,村长自然也不知道人家想干什么。出于息事消灾,村长一边叫民兵们围着那些人,一边叫人赶紧到乡上寻政府人来。
就这么互相对着,没人说话多半天。乡上的车才晃晃悠悠进村,车里出来几个干部。干部水平就是不一样,来了跟那些人边比划边大声说一通,来人居然坐进了车里走了。几个干部没有车坐了,叫村长过去吩咐村里人给安排拖拉机送回去。村长问那些人什么来头,有个干部说大概是什么家什么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