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持湘的身世后,程曦曾让人悄悄打听过杨家的事。/p
杨知效是寒门出身,后拜在林涪门下。德庆朝时林涪任詹士府詹士,临丰帝登基后极为依仗他,至临丰七年时,林涪已任内阁辅加授太子太师。经历三朝后他俨然成为大越第一人,林氏门生,遍布朝野。/p
杨知效的仕途也跟着平步青云。/p
持湘的母亲出身不过寻常官宦人家,论门第身世是无法与腾达后的杨家相比的,好在两家定的是幼年之亲,杨知效依然如约为小儿子聘娶了持湘的母亲。/p
后来昭和帝登基,林涪便像那梗在喉中的刺,昭和帝要稳固皇权,就容不下林涪。/p
杨知效成了昭和帝投石问路的牺牲品。/p
持湘与程曦同年,杨家被抄时她才五岁。几乎不曾出过门的她,被母亲更换身份留了下来,没有随着家人一道流逐三千里去那极苦荒寒之地,而是以家生子的身份卖入了俪人馆。直到她七岁时入了教坊司——这种辛秘自然是打听不到的,程曦会知道,却是持湘亲口所说。/p
也就是说,此刻持湘应该就在俪人馆。/p
“母亲派了谁去俪人馆?什么时候去?要挑什么样的人?”程曦一连串的急问,把念心问得一愣。/p
念心忙一溜烟跑出去打听。/p
半个时辰后她回来时,程曦正屈着双腿窝在炕上,背后垫着个鎏金紫纹如意草大迎枕,手里捧着一只木质的福莲把玩着,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绯樱坐在一旁的杌子上,正在做程曦夏日的贴身小衫,见念心回来,忍不住瞪她:/p
“你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放着小姐一人在屋里头,也不同我们说一声儿……上哪疯玩去了?”/p
能在程曦屋里伺候的人,不是王氏看重的,就是爹娘在府里较有脸面的。绯樱同念心一样是家生子,爹娘都在府里当差,祖母是以前专给老太太梳头的。这屋子里,论背景谁也不怵谁。只是念心年纪小且聪明嘴甜,程曦又喜爱看重她,大伙便也都多少纵着她一些。/p
见绯樱这般颜色,念心正想解释,却现程曦突然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珠子直直的瞪着自己——念心居然瞬间就领会了。她嘻嘻笑着,蹭到绯樱身边:“好姐姐,我去……针线房了。”/p
程府原本有专门做针线活计的仆妇,但一个主子十个奴,程府的主子又何止十个下人伺候那么简单。随着府里的人口越来越多,穿衣用料越来越讲究,原先的人手渐渐应付不过来。王氏便商量了老太太,自扬州买了一批绣娘回来,又命人将府里西园贴着宝瓶胡同大街的那处空院子收拾出来,专门做了针线房。/p
凭澜居在府里最东边,针线房在最西边,走一趟来回得小半个时辰。王氏院子里的人通常并不过去那里,每隔十天半个月的,自会有针线房的婆子过来。/p
念心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借口找的很不错。/p
“去针线房做什么?”绯樱狐疑起来,通常程曦的针线活都是她们几个自己做的,那么远的路,念心没事怎么就跑去了那里。/p
“小姐要一个七色蝙蝠络子,可咱们院子里没有金银丝线了,我想着针线房定然有,便去问沈大娘要一些。”念心编得一溜一溜的,突然想起自己两手空空,忙又说,“沈大娘不在,我又不认识别人,就只好先回来了。”/p
程曦在旁听着,忍不住别过脸……这丫头瞎掰的本事,原来打小就有。/p
绯樱听了不疑有他,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软声半哄地同程曦说道:“小姐要什么样的蝙蝠络子?去年乞巧时,白烟姐姐打了好几个络子分给我们,蝙蝠的有好几个,九股七股的都有。我去找找有没有七色的,便是没有,今日也定然让人去取了线赶一个出来。”说罢又回头嗔念心,“这也值得你老远跑一趟。小姐要什么,同我们说便是。再不济,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就是了,何止于你冒冒失失的,丢了小姐一人在屋里连个服侍的都没有!”/p
念心睁着眼睛很是无辜,嘟囔道:“我不就是小丫头吗?”/p
惹得绯樱一阵好笑,去拧她的嘴。/p
程曦忍不住也翘起嘴角,笑得眉眼弯弯。/p
她顺着念心的话,拉起身上小袄的下摆指给绯樱看:/p
“你瞧,这衣裳白白的不好看,我要在这里挂一个络子。”/p
她今日穿了件雪芽色缠枝暗纹半臂小袄,里头是件桃红滚缠枝花边交襟绸衫,配了一条胡粉色满绣樱桃花杭绸褥裙。/p
粉嫩俏丽,很是居家的打扮。/p
绯樱见她指着小袄前襟系带那处,想了想,道:“小姐,奴婢觉得用一串金做个小花串儿,挂着比那蝙蝠络子更漂亮。”一串金就是连翘花,绯樱觉得七色蝙蝠络的颜色太杂,与程曦身上的色彩重了。/p
程曦本就是替念心圆个场而已,便点点头应了。/p
王氏的院里就种着连翘,如今正是开得最好的时节。绯樱交代了念心再不要胡乱跑出去,便放下做了一半的夏衫去了前院。/p
绯樱一走,念心忙几步凑到炕前向程曦汇报打听来的消息。/p
“小姐,这几日府里统共排了三趟车。明日辰正一趟,共三辆,是个叫焦炳的同什么二连子、阿顺一道送的;明日午初一趟,只一辆,是小葵她爹孙大叔送的车;后日巳正一趟,共两辆,是孙大叔同一个叫阿定的一道。”/p
程曦心里一跳。听到阿定的名字,她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