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居暖阁的莲花台指日针在日头下拉出一道细长影子,斜斜指在未时初,静谧的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鸟啼。
锦心直直跪在青石砖上,背脊笔挺,低垂目。
王氏靠在铺了青叶藤席的罗汉床上,缓缓拨着手中茶盏盖,屋里响起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她抬眼看了看不一言的锦心,又垂下眼眸,慢条斯理道:
“你那些糊弄人的能耐都是辛嬷嬷教的,在我这儿没用。”王氏轻轻放下茶盏,抬眼看着锦心道,“你也无需说别的,只消告诉我,曦姐儿这几日为何神思不属。”
锦心双唇紧抿,一声不吭。
她虽猜测程曦这些日子的异常应该同容潜有关,但到底只是猜测而已。
最重要的是,锦心摸不准程曦的心思究竟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也不敢肯定到底怎么做才算是对程曦好。
她只能选择沉默。
王氏眼中不由泛起怒意。
她冷冷道:
“锦心,你可是觉得曦姐儿看重、喜爱你,我便动不得你?”她一顿,“……你可还记得五岁前的事。”
锦心倏然变色,抬头直直望着王氏,眼中神色惶然。
王氏盯着她,缓缓道:
“你母亲做了这许多,只因你是她的骨肉心血,她便是拼了命也要护你平安。”王氏顿了顿,一字一字道,“曦姐儿是我女儿,我也会不惜一切护着她……你懂我的意思么。”
锦心面色白,哪里会不懂王氏的警告,她向来沉静的脸上终也露出一丝畏惧。
王氏眼中便露出些许满意。
然而她静静等了半晌,却见锦心忽然重重磕下头匐在青石砖上,仍是什么也不说。
项善家的在一旁看着不由大急,生怕王氏怒了当真将锦心卖,忙急急劝道:
“锦丫头,你一贯是最通透的,今日可莫要糊涂了!向着小姐是你的忠心,但要分清楚好歹,莫要害了小姐!”
王氏一颗心愈下沉。
若是寻常之事,锦心何至于这副打死不说的模样?
就见锦心忽然直起身,望着王氏,面上极力镇定地颤声道:
“夫人,您最是清楚小姐她自小明理懂事,眼界与一般女子不同,绝不会教乌瘴虚浮之相迷了眼……奴婢说不好小姐究竟为着何事才这般,但奴婢求您相信小姐!”
说着又重重磕下头去。
王氏看着锦心微震,眼中倒有几分讶异之色。
屋里一时便静默下来。
帘子忽然被撩起,袁妈妈神色匆匆走进来,望着王氏道:
“夫人,宫里来人了!”
*
程曦坐在外书房院中的老槐树下,一面细细卷着艾条,一面说着那日赏花宴上章泽的种种行事。
程钦靠在躺椅上休息,忽然开口问道:
“容晏行这几日可有找过你?”
程曦手一抖,艾绒洒了一片。
赏花宴上容潜与程时当面对上,身份迟早瞒不过去。程曦一回来便老老实实同程钦交代了一番,只是仍没说出容潜的庄子就在临丘那座庄子隔壁。
她想起明日约了容潜去相国寺看晒书,不由心虚道:
“……没有啊。”
程钦笑了笑,眼中却露出几分思量。
念心忽然急急走进院子,向程钦福了福,继而朝程曦道:
“小姐,方才宫中来了位内侍公公,道是淳明公主请您明日入宫去!”
程曦一怔,随即霍地站起身:
“明日入宫?!”
念心点点头:
“宫帖和牌子都留下了,锦心带着流云和霁月正在为您浆衣裳呢!夫人说让您这边得了空便过去一趟,她有许多事要交代您!”
程曦不由呆立在那。
程钦面露肃色,皱眉问道:
“只招和初一人入宫?”
念心又重重点头。
程钦轻捻白须,沉思片刻,安抚程曦道:
“你也莫怕,有皇上的态度摆在那儿,就算公主有心刁难应也不会太过分。”他顿了顿,“你母亲自会交代该如何做。”
因着程曦的关系,如今府上所有人都认定了淳明对程时心怀不满。
然而程曦满压根就没考虑这些,脑子里想的都是明日若要入宫去,岂非不能去相国寺了?
她心下涌起浓浓的失望,轻声同程钦告辞便带着念心匆匆回去。
回到凭澜居后程曦先去了王氏那里,听王氏仔仔细细交代了一番入宫需注意的事,以及可能遇见的贵人,而后才回到自己屋里。
一众大小丫鬟均里外忙碌着,流云和霁月正在浆衣服,锦心则在整理她的饰盒子。
锦心面色有些白,捧着收拾盒子迎上来,走路却有些不利索:
“小姐,您瞧明日选哪套饰好?”
程曦看了她一眼,随口道:
“你怎么了?若是不舒服便去歇着,让念心带她们收拾便是。”
锦心眼中一暖,见程曦走到暖阁桌案后要写信,边忙将手中盒子放在一旁,替她磨墨。
程曦提笔在暗纹小笺上写了几行字,然后盖上小章并仔细折好封上,轻声嘀咕了句:
“……先前那封还没回我呢!”
说着将念心招来,吩咐道:
“今日来不及送去临丘了,晚些你将信给秦肖,让他明日一早便去相国寺候着。”
念心忙将信收好。
程曦交代完便神色恹恹靠在迎枕上,只觉得浑身提不起劲来——她烦了好几日,原本很想见见容潜、与他说说话。
锦心看着,心下微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