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骞要下场参加科考的消息,如若火燎于原般在大越南北学子之间风传开来,甚至连礼部的人也惊动了。
大家都等着看这位年少盛名的明学传人一年后能考出怎样的成绩。
仪制清吏司甚至为此愁了几日下届主考官的人选——主考官在点门生之时占有极大的便利,如今辅次辅均被架空,陈万两家针锋相对,谁不想将王骞这种身后有庞大家族支撑、又在士林中极负声望的人收归门下。
待程曦得知这个消息时,王氏已然收到了王三太太张氏的来信。
“来京?”程曦一怔,“您是说,骞表哥要来京中备考?”
王氏看着信点头:
“你三舅舅与三舅母会一同来京,托咱们先帮着寻处合适的宅子,我打算过几日找牙人先去看看。”
程曦有些意外。
前世王骞下场应试可没这么大动静,他虽在十八岁时便与父母说明了打算,但却足足等到春闱前才陡然放出话来,打了王氏族里一个措手不及。
那时张氏独自来京中找母亲,是暂住在程府的,程曦时常陪着张氏上香出游、散心解闷。
这次不仅王茂与张氏一同前来,连王骞也会来京中备考,还要购置宅子……这是作长久之计。
程曦懒懒靠在罗汉床上把玩着福莲,随口道:
“骞表哥闹出这么大动静,兴许是与族里翻了脸。”
王氏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她皱眉沉思了会,一抬眼却见程曦神色恹恹望着窗外出神,不由一愣。
……曦姐儿自赏花宴回来后,这几日一直有些不太对劲。
王氏心下微沉。
程时得罪淳明的事第二日便解决了。
罗汝坤找人参了程时一本,含含糊糊将事情说个大概后便道程时虽救人有功,却拦着公主泄愤,实在是恣意骄横、目无皇尊,合该革职仗责以示皇威。
程原恩忙沉痛万分地表明自己管束不严,恳请皇帝依奏重罚。昭和帝却很高兴——程原恩这些年行事端方不苟、教人挑不出毛病,如今总算也让人参了一本。
他驳回那封奏折,并意思意思罚了程时三个月俸禄以示自己宽仁圣明。
这事便无波无浪地过去了,程曦应该不会再为此事担忧才是。
而那日赏花宴上陈沚出言不逊、程曦瓷壶被击碎之事,王氏后来也都已听说。她问过程曦一回,程曦说起此事时毫无芥蒂。
然而女儿这几日一直都情绪低落,仿佛心中藏着千万思绪,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王氏暗暗心惊。
她忽然坐到程曦跟前,轻轻将她的脸掰过来,看着那双失去灵动的眼眸,道:
“曦姐儿,你有何事瞒着我?”
程曦愣了愣,直觉便道:
“没有啊。”
王氏面色微凝,目中透出肃色来。
程曦不由吓了一大跳,忙汇聚心神回忆自己最近干过什么偷偷摸摸的事?
随容潜去文王的晚宴、借四哥名头当街揍人、派秦肖去查敏笑的丫鬟……程曦不由一头汗,也不知王氏指的到底是哪一桩?
但不管是哪桩,都不是好交代的。
程曦忙跳下罗汉床,扯了程钦的大旗出来:
“……差点忘了祖父找我去下棋!”
说着不待王氏多问便套上绣鞋走人,却差点在门外撞上项善家的。
项善家的忙急急避到一旁,口中惊呼:
“哎哟小姐!小姐?”
程曦却头也不回一溜烟的跑了。
项善家的不由尴尬地笑了笑,继而走上前对王氏道:
“夫人,牙行的人方才过来,说是寻了两处宅子,都是三进的院落,地界儿也不错!表少爷一人在京住着足够宽敞了!您看何时方便,我让牙人安排去瞧瞧?”
王氏却沉思半晌,忽然道:
“将锦心给我找来……别让小姐知道。”
*
淳明缓步走上朝阳宫外的玉阶,守在外头的女官见了她忙急急上前:
“公主殿下万福!皇后娘娘正与承恩侯夫人在里头说话,您请稍等,奴婢这就去通禀!”
淳明不由皱眉。
她心底并不大瞧得起自己这位外祖母——承恩侯夫人每每进宫面见,总爱将人都赶出外面来候着,好像说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话一般。
淳明冷着脸不说话,女官忙低着头急急进去通禀,不一时出来,笑着请她入内去。
淳明轻哼一声,将身后跟着的十余宫女留在外头,独自大步绕过红木座雕福禄寿大立屏,直直往苏皇后寝宫暖阁去。
暖阁青玉砖上置放着一尊孔雀蓝釉麒麟纹三足小香鼎,里头淡淡腾出云雾般的烟气。
苏皇后一身常服歪躺在凤榻上,一手支额,正闭目听着身旁人说话。
凤榻旁的九球彩锦太师椅上坐着个白面肤腻的老夫人,一身宝蓝遍地金团花缂丝,头戴金累丝嵌宝点翠玉兔衔仙草簪,一身富贵华福相,正是承恩侯夫人魏氏。
淳明进去时,就听魏氏正低低说道:
“……如今愈与那狐媚相像!”
淳明皱眉走上前:
“母后。”
凤榻上的苏皇后闻声缓缓睁开眼,细长眼眸精亮凌厉,薄唇犹如一线。
她见了淳明,面上露出些许笑容,道:
“怎么此时过来了?”
一旁的魏氏忙要起身向淳明见礼,却让苏皇后拦下了,淡淡道:
“行了,此处也没外人,您坐着罢。”
魏氏便安安心心端坐,笑看着淳明道: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