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压下满腹疑惑,再也没有问程钦这个问题。
她从前怀疑道真是否与姚为礼一道,站了某位皇子的队。但自从在乞巧节见到容潜和那个少年后,她就联想到了城阳王身上。
道真此番又去了西北,程曦不得不怀疑。
她更想知道的是,姚为礼是否清楚道真的底细,还是仅仅听闻他医术了得才推荐了他来为祖父医治?
若是姚为礼对道真的底细心知肚明……程曦按下砰砰跳的心,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相信祖父自有分寸和判断。
到了十月底,程钦收到京中来的消息,说城阳王再次上疏奏请开放马市,以通贸易。
林涪倒台后,岑宪成了内阁第一位人物。
他认为如今朝廷面临着纷乱的大烂摊子,有许多事务需要一步步处置,实在无力分神去应对游族和安跶的侵扰。
他赞同开放马市互通贸易,暂行缓抚之策。
但昭和帝却耿耿于怀昭和四年的宁夏府大劫和屠城之辱,言道“卑颜如斯,天威何存,百姓何以仰之”。
西北境的百姓怎么想程曦不清楚,但她与冯三小姐一道出去走了几回后现,对于衣食尚且不保的百姓而言,朝廷今日谁做官、皇帝的颜面好不好看这些问题,都比不上他们下一顿能不能吃饱来得重要。
从冯三小姐给程曦的那本小册子上记录来看,湖广近几年并没生大的水患,虽然东一处西一处的时有小水患生,但并不集中在某一处。
冯家几处府县的铺子收粮每年都很平均,就算今年此地生水患,收粮少了,也能从别的府县上匀过来,故而冯家有底气敢接皇家的粮引。
但是程曦去老爷子处翻了过往的朝廷邸报后,惊然现,这些年湖广几处府县的小型水患林林总总加起来,竟比以往二十年生的总和还要多!
她忧心忡忡,将此事告知程钦,程钦点头:
“这个问题老夫已与袁文山说起过,只是此事牵涉整个湖广,最后却得看李元的态度了。”
张敬已于去年大考后调任四川巡抚,李元是新任的湖广巡抚。
程钦已然致仕,而程原恩是吏部侍郎,他们无论哪一个上疏与皇帝说此事都属于捞过界,还容易得罪李元。
程曦皱眉问道:
“若是李大人不当一回事,那可怎么办?”
李元是陈妃娘家安排的人,他新官上任,顺应朝廷新令做出成绩尚且来不及,岂会提出反对朝廷广田升耕的政策?
李元不变本加厉开垦烷田就不错了!
程钦沉默许久,沉沉叹了口气,道:
“若能早些现,趁张敬还在时便好了。”
程曦就知道李元此人是指望不上了。
她心事沉沉地回到自己院子,却见冯三小姐正在院中与锦心说着话,她们见了程曦忙打住话头。
冯三小姐笑着对程曦说道:
“您回来了?锦心姑娘说您去了侯爷处,我想反正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带了些东西来,刚想回去呢!”
程曦才想起来今日约了她。
“走,咱们屋里去说话。”
冯三小姐从善如流,笑着与程曦一道进了屋子。
她们坐在暖阁罗汉床上,锦心让人端了冯三小姐惯用的茶点上来。
程曦脱了鞋爬上罗汉床,靠在大迎枕上摆了个舒适的姿势,问道:
“上回送去的花样子如何,可有人中意这些样式?”
冯三小姐闻言忙笑道:
“岂止中意,那可是一摆上便让人订完了!”
上回冯三小姐同程曦打听京中流行的饰样式,说是想让冯家金银楼的大师傅照着做出来看看效果。
程曦并不知道如今京中流行什么样式,却记得几年后京中流行的式样。她让锦心画出来后把图纸送给了冯三。
冯家为哄程曦高兴,连忙按着样子做了一批出来,谁知不仅一摆上便让那些太太小姐们抢完了,还有不少下了预订。
这效果大出冯家所料。
冯三小姐手中抱着粉彩薄胎杯,心思转了片刻便拿定主意,试探着问道:
“您那些花样子极受欢迎,金银楼今年的利润只怕要提许多。爹爹说这是沾了您的光,咱们家却不好这般白白占便宜……您可有兴趣参一股金银楼?”
程曦一怔,随即明白冯家这是变相的送银子来。
她笑着摇头:
“我可没银子参股,不过就几个花样子,再多我也没有,不值一提。”
冯三小姐却笑道:
“您可知咱们家每年光是跟人家买花样子就得花掉许多银子,那些还都只是些普普通通的,哪能同您给的相比?您若肯参一股,也不需给银子,上批用您那花样子做的饰统共卖了一千六百余两,便当这其中一千两是您入的股罢?”
程曦咋舌,暗忖冯家当真大手笔。
她知道这是冯家在向祖父示好,凭白送金银楼的分红。
程曦笑道:
“我想想罢。”她一顿,想起水患的事,“对了,上回你给的那个册子,我瞧了后却现有一些问题。”
程曦将担忧和隐患与冯三小姐细细说了,心想自己已经提了醒,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就看冯家是否当一回事。
冯三小姐听了她的话,虽不完全明白,却隐隐感觉不是小事。
她真心诚意的谢了程曦,一回府上便将这些话告诉了冯宝禄。冯宝禄以为这是程钦借程曦的口提醒自己,忙命人将几年的账簿翻出来查看,并让人去打听过去几十年的水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