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那至正变钞,乃脱脱在任的恶法。民间五千贯钞,都换不到一斗粟啊!”非常熟悉妥欢帖木儿的秉性,一见他开始做思考状,朴不花就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惨白着脸补充。
“有这么回事儿?”妥欢帖木儿抬头看了看朴不花,将信将疑。至正交钞发行不久后就剧烈贬值,是群臣先前弹劾脱脱的罪名之一。但妥欢帖木儿却真的不是很清楚,他的至正交钞居然已经贬到了如此地步!五千贯钞票换不来一斗粟,那五千贯钞,摞起来称一下,恐怕比一斗粟还重吧,就算以物易物,也不该如此啊?!
“陛下,老奴平素也负责宫中采买,这,这纸钞到底值不值钱,老奴可是清清楚楚!”朴不花被看得满头大汗,跪下去,大声补充。
“那宫中采买,平素都用什么来支付?”妥欢帖木儿还不愿意相信,皱着眉头继续刨根究底。
“当然是先把纸钞拿到国库去兑了金银和铜钱!”朴不花擦了把脑门上的汗珠,声音变得极低。“如果,如果是向普通百姓买,并且只是少量买的话,有时候,有时候就随便给点宫中淘换下来的旧衣服烂布头什么的,反正他们也不敢不应!”
“你怎么不去明抢!”妥欢帖木儿长身而起,拍打着桌案大叫。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碳值!是白居易指责晚唐当年宫廷采买官吏对百姓的掠夺所作,自己读书时能倒着背,并大声讥笑过所谓盛唐,不过如此。而如今自己麾下的这帮家伙,居然比比晚唐时代的官吏更为不堪,直接丢一堆旧衣服去抢百姓的财货!
“宫内用度有限,老奴也是逼得没办法啊!”朴不花吓得打了个冷战,大实话脱口而出。“那些大商号,背后站的都是达官显贵,老奴自然不敢让人胡乱盘剥他们。可,可纸钞根本就不值钱了,金银还要拿来布施给寺院,老奴也只好捡些不要紧的小商小贩下手,好替陛下节省些开销!”
“你,你.....”妥欢帖木儿气得直打哆嗦,却无脸命人将朴不花拖出去治罪。脱脱上次推行新钞法,是他支持的。大把大把地拿金银去布施寺院,也是他本人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朴不花眼看着宫内没钱可用,除了去抢劫小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办法?朝那些达官显贵们勒索,他有那本事么?自己这个当皇帝的都无法从那些人手里抠出一文钱来,朴不花抱着脑袋冲上去,不是找死么?
“老奴,老奴丢了陛下的脸,老奴该死!”朴不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不断刺激着妥欢帖木儿脆弱的神经。当丞相的欺上瞒下,当皇后的忙着揽权,当百官的忙着贪赃枉法,唯一还在努力替自己分忧的,只有这个高丽太监。虽然他的手段,是那样的无耻!
“你起来吧,朕不怪你!”深深吸了一口气,妥欢帖木儿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朕明天一早,会跟哈麻商量。让他从国库中尽量多拨一些钱财来,缓解宫里的燃眉之急。但是你以后也进来别再明着去抢了,至少,别在大都城里头抢。朕这个皇帝,不能一点儿脸面都不顾!”
“是,老奴记下了,老奴谢陛下恩典!”朴不花又磕了个头,站起来,轻轻抹眼泪。
“老东西,朕又没拿你怎么着!挤什么猫尿?赶紧给朕擦干净了!”妥欢帖木儿笑骂。随即,又沉吟着问道,“照你这么说,这新钞,是发不得了?”
“老奴不敢!”朴不花拿出块汗巾,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把,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应,“老奴没资格干涉朝政!”
“别胡扯,是朕要你说的!”妥欢帖木儿把眼睛一竖,厉声逼问。
“老奴,老奴只是觉得。前年脱脱大人开钞法,硬生生就将交钞变成了废纸。如今百姓们心中余悸未去,桑哥失里大人又急着变钞。也许他的想法有道理,可,可老百姓愚昧,未必敢明白他的道理啊!”朴不花转了几下眼珠,用尽量简单的方法语气解释。
“又是脱脱?”妥欢帖木儿的眉头再度皱紧,脸色杀气陡现。“你收了哈麻多少好处,居然一再替他说话!”
“老奴不敢!”朴不花再度“噗通”一声跪倒,头如捣蒜,“陛下明鉴,老奴是仗着您的势,才能在宫内宫外横着走。哈麻大人权力再大,能给老奴的好处也比不得您那!老奴,老奴笨是笨了点,却没傻到连自己该护着谁都不清楚啊!”
这几句,里边可没有一句是废话。妥欢帖木儿听了,说话的口气立刻放缓了许多,“滚起来,别跟个磕头虫一般,朕看着烦!”
“是,老奴遵旨!”朴不花脑门上顶着一个青色疙瘩爬起来,继续拿手巾抹眼泪和冷汗。
“没用的东西!”妥欢帖木儿又横了他一眼,低声责骂。随即,又长长地叹气,“看来这钞,是不能再变了。朕的穷日子,不知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