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苏的心跳似乎又被催快了些,可理智却冷冰冰地将难言的暧昧推开。
她缓慢地动了动肩膀,向后半步,抬头认真道:“谢谢。”
伏晏显然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浅淡的眸色霎时显得如琥珀,将什么没来得及掩藏的心绪凝固在了里头。他反应也快,愣了一瞬就嗤笑着拍了拍猗苏的头:“今日谢姑娘倒是很懂礼貌。”
猗苏侧过头盯了他一眼,突兀地沉默了片刻,才神色如常地回道:“那也是视情况而定的。”说完就当先往两仪殿走去,却被叫住:
“喂,走错方向了。”
她努力忍住没跺脚,悻悻地转身跟着伏晏走了。
两仪殿与四月前相比,只有显得更为素淡--竹簾高卷,室内原先的那些陈设摆件都被收了进去,只有壁上悬了几幅山水斗方,倒是书籍堆了一地。
齐北山正与赵柔止隔座对谈,眉眼确然是含笑喜悦的,却不过露,整个人多了分书卷熏染的淡泊。
走近去听,二人似乎正在谈论齐北山手边的书。
“这么久不见,你倒是愈发超脱。”赵柔止低下头笑了笑。
齐北山眼中现出痛意来,他看了看外头沉暮的天色,没有答话。
赵柔止也知自己失言,犹豫着探身过去,将对方的手握住了,语气柔软下来:“是我害苦了你……但如今不同了,我想见你便能见你,再没有人能拦着我。”
齐北山微笑着看着她。
赵柔止将这解读为鼓励和接受,从自己的坐垫上膝行到齐北山身边,伸臂就将他抱住了。
齐北山闭上眼,缓缓将她揽住。赵柔止将脸埋在他肩头,磨蹭了一阵,声音因为喜悦而发颤:“这五个月便如同噩梦……现在我终于醒了,再也无需害怕了……”
齐北山仍旧沉默,他安静地将赵柔止的双肩握住,仔细审视她的脸庞,极缓慢地伸手,指腹沿着赵柔止的颊侧滑过,在最缱绻的时刻向后膝行了一步,深深地拜伏在地:“北山有一事相求。”
“何事?这般郑重……”赵柔止想笑,却最终只挤出一抹不自然的弧度。
“求主上准北山出宫。”
随着话语落地而来的,是死寂。
赵柔止佯作轻松状:“你这是在说什么……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只要生下皇嗣,那些老家伙还有什么话可说?”
齐北山伏地不起,声音决绝:“北山绝不敢戏弄主上,出口皆乃肺腑之言。”
“你……”赵柔止的眼神便冷了下来,“又有何不满?”
齐北山沉缓道:“北山这五月来之……苦痛,亦是好比身入梦魇。”
赵柔止上前拉住他,急切地问:“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何?”
齐北山别开头,轻声道:“北山与主上无法有嗣。除却我,主上还有国朝,还有长公主,还有孩子,可我却已然一无所有。倚仗着主上的心意而活,容我直言……实在是如履薄冰。”
“你原来在担心这个,”赵柔止用力摇晃齐北山的手臂,“可你我情意,绝不会改变,我心中,只能也只会有你一人了啊!”
齐北山的声音艰涩:“即便主上心中只有我一人,对我却远远不够。如今只是韩家郎君一人,便令我夜难寐,遑论日后……长此以往,苦求却求而不得,我只会变得面目可憎,令主上也心生厌恶。如其到那时再互相怨恨,不如就此作罢。”他抬起头惨然一笑:“您看,男女之情,终究也令我贪得无厌起来。”
他深深地再拜下去:“我因主上堕入这情障,还求主上……放我一条生路。”
赵柔止的面色惨白,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好像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真意。过了许久许久,她蓦地爆发出大笑,浑身发颤,直弯下腰去,她抬眼盯着齐北山,一字一顿地道:“原来如此,终究是我误了你。”她止声,看着绿衣青年,流下两行清泪,声音暗哑:“可你也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