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怎么管内宅庶务,只是今日珠姨提点了他几句,他才明白周氏的难处。
家中没有辈分更长的女子,周氏管理家务,是比较辛苦而困难的。
如穆春和穆秋的矛盾。
若是穆春的错,周氏只能下狠手,让严氏心服口服,却是委屈了女儿。
若是穆秋的错,周氏只能高举轻放,免得人家说她护短包庇。
委实不好管。
穆立闻言反问一句:“老大媳妇处事公正,你是不是多虑了?”
珠姨笑着说道:“婢妾正是知道大太太处事公正,才知道她当家为难。您想一想,处处公正,也就是处处树敌。人心都有偏颇,岂能容你公正?若是您作为长辈,不给她撑撑腰,怕是她心里委屈。”
“我倒是没瞧出来……”穆立实在不愿意管后宅之事。
“那是大太太不说。”珠姨笑:“您看看咱们家几位丫头,和二老太太家的丫头比,如何?”
穆立明白过来,不再言语。
珠姨才又说道:“大太太为难,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她顾忌太多,放不开手脚。”
穆立这才明白周氏为难之处,立时叫了穆春和穆秋过来。
“用兵之道,在于人和,兴家之本,在于心齐。我不管你姐妹二人因何事起了芥蒂,可在外人面前撕破脸,是万万不能的,你赢她赢,穆家都是输的。”穆立说完这番话,低头开始认真喝茶。
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女子,硬邦邦得开始,硬邦邦得结束。
场面尴尬至极。
珠姨笑着打圆场:“你们祖父听说了今日的事情,说,穆春做的很好,穆秋呢,一心为姐姐筹谋,也不坏。只是,心思要用在正途上。这一点,大太太,说得很不错。姐妹要和睦,穆家才有前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个人一唱一和,无非就是坐实,周氏说得话都是对的,两姐妹要好好听从。
穆春点头,穆秋迟疑了一下,也点头。
珠姨笑着送她们出去。
穆秋走过来,兴高采烈:“大姐,祖父说,叫我们和好,不要闹矛盾了。”
穆春避开她的亲昵,往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祖父是说,叫你不要算计我。”
穆秋:……
她那愚蠢而冲动的大姐,何时这样聪慧了?
穆秋一直以为穆春是因为她在周氏面前,否认话本子的出处生气。
其实,她不知道,穆春是特意将二人的矛盾拿到明面上,只要她一句“不原谅”,穆秋永远别再想靠近她。
上一世,就是穆秋将表哥严和明,介绍给她认识的。
这一世,她不想亲近穆秋,更不想认识严和明。
过了垂花二门,进了内院,穆凌云跟同窗吃完酒回来,轻敲窗棱:“妹妹,你找我?”
穆春将门打开,让他进来坐。
穆凌云让书童无禄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楚州的吃得玩的,我都交给母亲了,她会让人分给几位妹妹。”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大拇指头大小的蓝田玉:“这个你独一份。”
穆春欣喜接过看了一眼,那玉色泽光洁,圆润瑰丽,她命玉梅收了,才绽开大大的笑颜:“多谢大哥。”
又命玉兰拿出一个精心绣好的荷包,有些羞涩:“妹妹初学,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荷包上绣的是象征君子的竹,末端有个“雲”字。
穆凌云还是第一次收到穆春的礼物,接过来看了一眼,当即就将腰间的荷包换下:“春儿长大了。”
这是她最近听得最多的话。
穆春很惭愧。
上一世,她从来都是心安理得接受父亲和庇,却没能报效他们一星半点儿,连让他们顺心如意,都没有做到。
她又拿出一双鞋:“这不是我的针脚,请了玉嬷嬷帮手,大哥也别嫌弃。”
穆凌云面上笑意更浓,心里更欣慰。
“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想到严和明的事情,她心里堵得慌。
“你说。”穆凌云没发觉她忽然凝重的表情,在喜滋滋的看荷包和鞋。
“父亲回来的路上,说遇见了严家二少爷,他不是参考吗?”穆春问得战战兢兢,生怕得到那个最可怕的答案。
“啊,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晚上聚会,没人提起啊。”穆凌云很诧异,他挠挠头,猜测道:“是不是写不出来,提前离场?”
这是最常见的情况。
“那大哥若是听到什么,及时告诉我。”穆春叮嘱。
穆凌云狐疑的瞧她:“你怎么关心起严家人来了?”
知道穆凌云有此一问,穆春尴尬地笑:“三妹妹问的,那不是她表哥嘛。只是她不好意思打扰你……”
“哦。”穆凌云一个少年,刚回来,对穆春和穆秋之间的嫌隙并不清楚,想到她二人一向要好,也不甚在意地答应了。
穆春松了一口气。
既然穆凌云不知道,也就是阳岐城的书生们之间还未传开,说明考场上发生的事情,包括严和明受惩罚的消息,都还未确定。
上一世,严和明憎恨祖父穆立的根本缘由,是因他科场舞弊革了功名,三代不许参考,气死了病重的严家老太爷。
若是能瞒住严老太爷的话……
必须赶在楚州贡院公布消息之前。
穆春惴惴不安,不知道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何时会像炮竹一样,爆炸开来,震惊整个阳岐城。
她想替严和明捂住此事,也必须替他捂住。
她不是要姑息养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