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阳是光武帝刘秀出生之地,两汉时人口稠密,农业发达。后来屡经战乱,特别是晚唐五代,这里是几方势力交界之地,战乱不断。人口逃亡,土地荒芜,此时已成蛮荒之地。
杜中宵一行到了县城,娄知县早带了官吏迎在城门外。
一切行礼如仪,娄知县指着身边的几人道:“地方父老得知运判前来营田,特来迎接。”
说完,一个膀大腰圆的粗豪汉子上前,捧酒道:“小民阮得功,为运判及诸位相公寿!”
杜中宵接了酒,一饮而尽。看着阮得功,又看了其他员外,点了点头:“好!”
阮得功又道:“知运判官人前来营田,小民与地方大户,特献耕牛一百头,以助朝廷。”
杜中宵略一想,道:“初到地方,怎么能占百姓好处?娄知县,暂且记下来,把牛算成钱,等过些日子,营田务的人到了,把些财物还给他们。——我与欧阳相公和向知州一路走来,见本县人烟稀少,百姓过得艰难。朝廷派人来营田,并不是贪图这里的钱粮,而是土地荒芜,非治世景象。开垦田地,人户聚集,地方也有好处。”
听了杜中宵的话,阮得历愣了好一会。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百姓献财物,官府坚持给钱的。平常为了税赋钱粮,官府无所不用其及,这次怎么这么好心?
娄知县道:“运判远来,知州和欧阳相公同行,一路辛苦。下官略了酒筵,为诸位接风。”
枣阳小县,财政艰难,这种迎来送往的酒筵向来都是由衙前吏人分摊。此次杜中宵来营田,是影响地方事务的大事,几位大户员外一起出资,帮吏人出钱。吏人得了这好处,分外殷勤。
钱当然不是白出的,他们会参加酒筵,与这些以前没机会接触的大官套套关系。
这种事情公私两便,官员觉得吃了大户,大户混个脸熟,有后有无穷好处。不要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发达了,有权有势的人向别人炫耀我跟谁谁吃过饭,还是种资本呢。
看着破败的县衙,杜中宵对娄知县道:“衙门是朝廷脸面,如此寒酸,可想而知地方艰难,难为你们了。等到营田务建起来,农闲时节,帮你们修一修。”
娄知县急忙谢过,不知杜中宵的意思,不敢多说。
县里是没有什么钱的,一切花费,都是摊给当差的吏人,或者地方大户。吏人是上等户差充,实际民府的一切花销,都看从大户们手里榨出多少钱来。可不比杜中宵在永城的时候,又营田,又有永城公社赚钱,一切花销自给,还有剩余。
欧阳修道:“其实也说不上寒酸。数年之前,我在夷陵为官,县衙不过茅屋数间,就连差役也征召不足。那里白日虎狼过市,人人习以为常,枣阳这里商贾不少,远不能比。”
杜中宵笑着点闲:“龙图说的是。这里再差,也比那些偏僻之地好得多。”
夷陵位于长江三峡地区,根本就没有开发,当然不能与这里相比。枣阳到底自秦汉就是富庶繁华之地,不过最近几百后,因为战乱破败了而已。
到了后衙,娄知县急忙吩咐上酒肉来。
不一刻摆齐酒菜,无非是熟鸡活鱼,最平常的饭菜。不是娄知县不用心,在这里做知县,已经说明了他官场上的边缘身份。本身俸禄不多,见过的就是这种场面。有酒有肉,在娄知县里,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了。今日几只肥鸡,两尾大鱼,就让娄知县觉得无比丰盛。他家里可是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顿肉,今天酒肉管够,在几位大臣面前觉得甚有面子。
这一年多,杜中宵在酒监过惯了好酒菜的生活,看了桌上酒菜,又看娄知县热情殷勤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这才是底层官员的日常,自己自中进士,再没过这种日子了。
娄知县敬了酒,县里几位官员纷纷起身,各自介绍,依次劝酒。
一位主簿,是吏人出职而来。不过他做吏人,是靠着家里关系,混了几十年,得了这个官位。自知没什么前途,混日子而已。
县尉劝了酒,旁边一个个子不高的粗壮汉子站起来,捧酒道:“下官黄田正,任本县县尉,为诸位相公敬酒。洒家是个粗人,相公们莫怪。”
杜中宵皱着眉头,问数知县:“这里小县,怎么有两位县尉?”
一边的向综叹了口气:“此人来自荆湖路,本是蛮人,因助朝廷剿贼功,得了县尉这官。不知朝廷怎么回事,派了他来这里做县尉,一应官告公文都有,却又派了县尉来。州县多次上奏,朝廷却一直置之不理。黄县尉到这里,已经有六年了,向来不署事,就这个样子了。”
杜中宵还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官职一向一个萝卜一个坑,官位不够,朝廷的办法是缩短任期,增多守缺的官员,还有这种做法?
欧阳修道:“荆湖路多蛮人,不时闹事。有心向朝廷立了功劳的,朝廷酬官,向来多有。荆湖川峡比不得中原,好多稀奇事情。”
杜中宵还是想不通,立了功朝廷酬官,也不过是给个官身,黄田正这种直接给职事的不多。就是给了职事,那他就应当是本县的县尉,怎么还会再派人来。
实际上流内铨、三班院管着天下下层官员,不知道有多少,哪里会清清楚楚。再加上县尉和幕职官既是职事,也是阶官,弄错了根本不稀奇。黄田正这种,可能是经手的吏人把县尉当成了阶官,另外的人又当成了职事,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