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到了驿馆门口,吴克久看着杜中宵,满眼警惕。此时到驿馆来,不用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拜见李兑。再过一年,按惯例就该再次举行发解试了,李兑这种人的态度至关重要。
曹居成附在吴克久耳边小声道:“表弟,看这厮的样子,不用问也是来拜见李官人的。我们与他家有些不愉快,在他之前进去最好。不然,谁知道他跟官人说些什么。这厮最近正得意,不再是去年时候的样子了,一切小心为上!”
吴克久点头称上,抢先一步上前,到驿卒面前道:“在下吴克久,是‘醉仙居’的小员外。听闻李官人回乡省亲,特来拜会。”
驿卒摇了摇头:“却是不巧,官人要休息,吩咐了不见客。”
吴克久哪里肯就此罢休,满脸堆笑连连拱手:“哥哥通融则个,进去知会官人一声。”
驿卒板起脸来,喝斥道:“你这厮怎么如此不晓事!李官人是京城高官,哪个敢拂了他的意!已经吩咐了不见客,再进去呱噪,是要让我挨板子么!”
杜中宵微微一笑,上前拱手:“在下父亲是本县乡贡进士杜举人。父亲与李官人是故交,小时一起读书,数十年的交情。官人既是回乡省亲,必然要见一见当年老友。只是父亲现如今在许州城里,一时不能够前来。未免官人怪罪,在下特意代父亲来拜见官人。”
说着,取出自己名刺,递了上去。
驿卒接了名刺,有些犹豫。杜循现在不比从前,在县里有些名气,以前事迹传得满县皆知。年轻的时候杜循与李兑曾经一起读书,驿卒是听说过的。李兑确实吩咐了不见客,但那针对的是无关人等,杜循是他数十年前的朋友,又自不同。
犹豫了一会,驿卒扫了旁边的吴克久一眼,道:“小官人稍等,我进去禀报官人。”
说完,拿着名刺径直进了驿馆,不理一边站着的吴克久和曹居成。
看着驿卒进去的背影,吴克久大怒:“叵耐这厮如此混账,明明是我先要求见,他在这里推三阻四不去通禀。见了别人,又自进去了,真真是狗眼看人低!”
杜中宵淡淡地道:“小员外,你跟李官人非亲非故,自然懒得理你。临颖虽小,也过万人,若是官人阿猫阿狗也见,回乡这些日子就不用干别的了。”
吴克久看着杜中宵,恨恨地道:“你这厮近来倒是得意,不知怎么得了知县官人抬举,人模狗样起来了。不要忘了,半年之前,你在我之前狗一般的模样!”
杜中宵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吴克久和曹居成,冷冷地道:“小员外,数月之前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小员外数十杖之赐,一直铭记在心。世事无常,人生在世,谁知道后事会如何呢?这几个月我走运,小员外也不能够在我面前趾高气扬了。只是要还你几十杖,也不能够。我们且走着瞧,是我会继续走运呢,还是小员外时来运转。若是天可怜见,让我扬眉吐气,日后必还小员外几十杖!不然,难出我胸中恶气!至于现在,小员外于我就一路人,莫要招惹我的好。”
吴克久一声冷笑:“我就要招惹你如何?纵然你家现在生意做得大,也没有我家的家底!”
杜中宵连连摇头:“我有多少大事要做,哪有闲心与你一个不成器的浪荡子弟淘气。现在我正少年,想的是未来的锦绣前程。什么家底,你要与我拼爹么?我爹是乡贡进士,你比不来的!”
说完,杜中宵摆了摆手:“滚了!你要再是胡来,县里这次就不会轻轻放过了!”
曹居成见事不好,使劲拉住吴克久,低声道:“表弟,我们且忍一时。这厮与李官人有旧,在官面上说得上话,不好向死里得罪。一年之后多半又会有科举,把县里的头面人物得罪光了,到时找不到保人可就难看。我数千里移籍到这里,此次一定要发解的,不可使气!”
吴克久看着杜中宵,胸膛剧烈起伏,好久才平息下来。
正在这时,驿卒从里面出来,对杜中宵拱手:“小官人,李官人请你里面相见。”
杜中宵向驿卒拱手道谢,提了酒,回身看了吴克久一眼,随着驿卒进了驿馆。
吴克久看见,指着杜中宵的背影,对曹居成恨恨地道:“小贼还回头瞪我!真是气死我了!就在数月之前,这厮还沿街叫卖几个羊蹄度日,在我面前像只野狗一般,现在竟然神气起来了!”
曹居成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哪个说得准呢。说起来,也怪表弟的性子不容人。当时如果不是把他们家逼得狠了,杜举人也不会到州城去告状。州里不追查此事,也不会派范知县来代史县令。唉,自从范知县一来,这一家便时来运转了。”
说完,曹居成有些惘然,颇有些懊悔的样子。
吴克久听了这话,看着表哥道:“如此说来,此事还要怪我了?”
“也可以如此说。不是表弟把杜家和韩家逼得太紧,这厮只怕还在沿街卖羊蹄,韩老儿的小脚店未必开得下去,我们依然逍遥快活。杜家是乡贡进士,你看着不起眼,时运一来,家业便就好似吹了气一般大发起来。我一直说好好读书,准备来年科考,最不济也要发解,你一直不在意。看现在的杜家,你还敢瞧不起乡贡进士么?杜家没这一个身份,哪个官员会正眼看他们!”
听了这话,吴克久一下愣住。细细回想起来,一切竟然都是因此而起。如果那一个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