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马六回到后衙,面上犹有怒气。耶律不花看见,上前行礼道:“阿翁,因何烦恼?”
耶律马六一直喜欢这个孙子,随口道:“前些日子宁边州的儿郎过河就食,不合宋人先占住了唐龙镇,攻之不克,埋尸异乡。我欲出兵服复,丰州萧大王却坚持不可,争论不下。适才安抚司来人,却说萧大王为是。我折了兵马,再去跟宋人打笔墨官司,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耶律不花笑道:“阿翁何必烦!这事我也听说,全怪那个守将没有眼色,宋人占了唐龙镇,他还去打,又打不下来,不是作死么!听说宋人甚有分寸,只是自守而已,那些边兵都是冻饿而死,此事原就怨不了南国。这官司打也不打不赢,安抚司可不就息事宁人。”
耶律马六奇道:“你一向不理政事,怎么对此事如此清楚?”
耶律不花不好意思地道:“我一年一直安心做生意,颇赚了不少钱财。此次出事的火山军,宋人在那里的长官原是并州签判。正是在他的任上,建了毛皮货场,我们家也获利不少。”
耶律马六沉吟不语,过了一会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他。”
耶律不花学着杜中宵在并州的货场,在大同府也建了一处。不过这里没有鞣皮工人,纯是买卖生皮熟皮。从契丹各地收生皮过来,贩到并州鞣成熟皮,再运回大同府分销契丹各处。靠着这门生意,耶律不花赚进了大笔钱财,这一年春风得意。
契丹人对钱财比汉人看得重,自己孙子流水一样赚钱回家,耶律马六甚是欣慰,觉得比出去当官强得多了。反正契丹人的官场,对家世看得重,耶律不花不出去实任做官,一样也可以做高官。
看着孙子,耶律马六道:“你问起这事,莫不是打着什么让意?”
耶律不花笑一笑:“南国的这个杜官人,是个会做生意的。我们与其跟他打生打死,哪里比得上一起携手赚钱?唐龙镇那个地方虽然偏僻,却正当本朝与南国和党项三国之间,是个绝佳的好地方。若是能借着这次交涉,与杜官人在那里做起生意来,不定比并州的毛皮还要赚钱。”
耶律马六大笑:“乖孙儿,那里可比不得并州繁华之地,地瘠民贫,荒无人烟,哪里有钱可赚!”
耶律不花摇了摇头:“说起赚钱,阿翁可就不比得孙儿了。赚钱是经商,不是买卖那里的货物,只要别处的货物运到那里就行。依着杜官人的手段,必然会有好路子。”
耶律马六看着孙子,笑着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直说就是。”
耶律不花道:“阿翁可让我跟韩家郎君一起去跟南人交涉,若是说得好了,有钱可赚,此事便就揭过不提。若是没什么油水,由着韩家郎君跟南人磨牙,阿翁这里只是找由头不允就好。”
耶律马六笑着点头,拍了拍耶律不花的肩头,一语不花,背着手走了。
耶律高家奴和耶律不花在荒凉的大地上并辔而行,谈笑风生。两人都是出身大族,早就认识。这次耶律不花帮高家奴说服了祖父,尽量以和缓手段解决此次冲突,更是两相愉悦。
正在这时,前边探马飞奔回来,对高家奴叉手:“大人,前方本有一处水泉可以安营,不想宋军在那里建起堡寨。该如何是好,还请示下!”
高家奴一怔,急忙催马上前,不多远就看见前边高处一座小城矗立在那里。忙问身边向导:“这里离偏头寨还有多远?宋军怎么会在这里建堡寨?”
向导道:“回大人,此地离偏头寨还有三十余里。此地有通北方草原的口子,又有水泉,是方圆几十里内的要地。宋军既然重建了偏头寨,必然会在这些关键地方建堡。”
寨堡是宋朝在边境地区的一种军事体制,州县辖寨,寨下辖堡,共同组成防御体系。寨不但是规模比堡大,驻的兵马也多,更重要的是有粮草和军事物资的储存,可以进行长时间的坚守。以寨为中心,一般会在周围的要地建堡,互为依托,实现对广大地域的控制。遇到进攻,堡不断可以迟滞敌人,还可以给寨预警,留下战争准备的时间。和平时期,可以控制交通要道,查禁走私之类。
三十里恰好是一日之程,偏头寨建好之后,在这里建堡是理所应之事。
高家奴看着前方新建的城堡,脸色阴沉下来。没想到宋军重建了偏头寨不算,还向前伸出,连这里也控制住了。他虽然对这一带的地理不熟,也知道这堡不是随便建的,应该是一道防御体系的一部分。
这处小城堡正当向北方草原大道的路口,位于山梁的口子处。山梁向东南延伸,依着走势,一直到陈家谷口,连接雁门关。陈家谷口一带即是天池,另一处草原进入并州的路口。
耶律不花催马上前,看高家奴脸色难看,笑着道:“六哥面色不快,因何烦恼?”
高家奴道:“这处寨堡建得突兀,正当北去大道,若被宋人占住了,于本朝不利。”
耶律不花道:“六哥,适才向导说得清楚,此地离偏头寨只有三十里路,一日之程,宋军岂会不在这里建堡?不建这些,他们重建偏头寨又有何益?我听说,南北两朝依分水岭划分境土,此地不正是离分水岭不远?你看,那边水流入黄河,另一边水流入桑干河,宋军尚有分寸。”
高家奴摇了摇头:“依分水岭是不错,可要看哪条河,哪座岭。”
耶律不花道:“这里难道还有两条河?自然一是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