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董家寨十几里路,就进入峡谷之中,河岸再行不得人。一众契丹人看着岸边道路折向山梁,聚在一起商议:“若是沿着河面而行,不说前边水流湍急,冰面上着实危险,就说河上无粮无柴,又能够走多远?不如上岸,沿着道路北行,我们只要绕开宋军堡寨即可。”
众人纷纷同意,离了冰面向山梁爬去。约一里多路,将到山顶,就看见前面一座新的寨堡,不由一起叫苦。杜中宵重建偏头寨后,立即在后方建驿铺,二十里一铺,这里恰好新建起来。
站在寨前的宋军将领高声道:“你等侵入我大宋疆土,不行讨伐已是天恩,还敢冲我堡寨,不是作死么?再敢上前半步,便乱箭射死!”
契丹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此处离偏头寨还有几十里远,已经深入大宋,怎么诡辨都是没用的。但实在前途渺茫,一众人你推我我推前,缓缓向前蠕动。
山梁上的宋军得了军令,沿途绝不许契丹人上岸,哪里还客气?弓矢劈头盖脸地射下来。
此时的契丹人已经是筋疲力尽,又是向山梁仰攻,哪里还打得了仗?被射死几个人,其他人一哄而散,又到了河面上。就连几个受伤的契丹人扔在路上,也没有人去管。
宋军在山梁上看着,并不追赶,只是紧紧把守住道路。过了此处,再向北去黄河两岸就都是悬崖峭壁,契丹人想上岸也不可能了。命大的,可以沿着黄河一路走回宁边州去。
石家奴已经沿着山里道路走了两天,粮草早已耗尽,马匹凡是受伤得病的,全部宰杀,咬着牙向北去。后面的宋军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
到了这个地步,沿路扔下的伤员,属下受不了逃亡的已经有几十人,石家奴忧心忡忡。
看着前面越来越荒凉,树木草场开始稀疏,沙地开始境多,厂家奴更加焦急。正在这时,一骑快马到了石家奴面前停住,马上骑士叉手高声道:“郎君,前面有个小蕃部,颇有些牛羊!”
石家奴听了大喜,急忙吩咐亲兵,调集所有的精锐,准备前去抢掠。有牛羊,这个小蕃部想来也会有储存的粮草,抢上一次,说不定就能支撑着走到宁边州。
契丹人还没有准备完毕,就听见身后响起低沉的号角声。号角声未停,便有马蹄声传来,如同骤雨一般。石家奴转过身,就看见一百多宋军骑兵,呼啸着从不远处的山坡上掠过,飞一般的向前去了。
契丹人怔怔地看着疾驰而过的宋军,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跟了这么久,莫不是宋军要进攻了?
石家奴一样愣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一拍大腿,恨恨地道:“不好,宋军是冲着蕃部去的!”
身边的契丹这才明白过来,一起看着石家奴。亲兵焦急地问道:“郎君,这可如何是好?”
石家奴看着前方一两百步外,五六十个宋军骑兵回转身来,列阵挡住了前方的去路,只觉得万念俱灰。宋军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契丹人走可以,但不许抢掠沿途的蕃部。这个时候,自己的手下怎么能够与宋军作战?他们兵精粮足,自己的人却都是残兵败将,石家奴不会自己去寻死。
深入敌境抢掠,没有抵抗的时候爽得很,但一旦被敌人拖住,便是这种局面,成了必死之局。宋军根本就不需要与契丹人交战,只要彻底断绝他们的粮草补给,就已经足矣。
偏头寨里,杜中宵坐在寨厅,听着手下报告契丹人的行踪,听完点了点头,道:“派熟悉本地地理的精干兵士,沿河看着契丹人,只要他们不上岸,就不要管他们。其余兵士,加紧修茸寨堡。契丹人吃了这样一次亏,难保年后不会报复,我们早做准备。”
将士一起应诺,告辞出去,各自安排。
杜中宵静静坐案几后面,盘算着此次战事。契丹人落到这步田地,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前几年实在太顺,一到冬天,四处劫掠,无人可挡。周围的小蕃部被抢得惨了,不少便归附到他们那里去,又增强了他们的实力。自契丹人进入这里之后,蕃部要想平安,要么去依托党项人,要么归附契丹人,这里原来的主人宋朝反被忽略了。宋军不过黄河,除了贸易的时候,蕃部也忘记了宋军的存在。
今年宋军突然前出,初时大家还不当一回事。直到契丹攻唐龙镇失败,这一带的蕃部突然发现,曾经的主人回来了,纷纷主动向宋军寨堡靠拢。这个时候,契丹人抢也抢不到了,偏偏又深入宋境一两百里之远,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回也回不去了。
要打,契丹人离开唐龙镇的时候便可围而歼之,但宋军偏偏不打。这是杜中宵、王凯和张岊在火山军时商量定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主动向契丹人开战,慢慢磨死他们。不主动进攻,到了后面善后的时候就对契丹人有话可说,挑起战端的是契丹人,宋军则处处克制,尽力维持盟约。还有一个作用,杜中宵认为更加重要,就是让这一带的蕃部看一看,契丹人不过如此。
要想占住周围的数百里之地,没有人是不行的,不能只靠军队。这是宋朝的劣势,没有足够的游牧人口,像契丹和党项一样,把这里的人口迁走,迁本族人过来,只能尽力拉拢依靠本地蕃户。蕃人畏威而不怀德,那就让他们看一看,最强的契丹人前来进攻,是个什么后果。
宁边州的契丹人已经彻底完了,接下来主要考虑的,该是怎么跟契丹谈判。不管大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