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场边上,杜中宵看着陶十七带了几个兵士,向建好的池子里面加锡块。一边十三郎和陈勤两人蹲在地上,看兵士抬了煤块过来,不由问道:“官人,这里烧锡要做什么?”
杜中宵道:“把锡烧得化了,镀到铁上。”
十三郎看看陈勤,想不出锡怎么镀到铁上,更想不出镀到铁上能干什么,摇了摇头。陈勤一样想不出,两人蹲在地上,静静地看。
在池里加满了锡块,陶十七在指挥着兵士在下面烧起火来。又命另一拨兵士,把昨天制好的钢板一一用醋擦拭,摆在一边。
太阳爬到了半空,空气温暖起来,杜中宵感到有些懒洋洋的。陶十七随在自己身边时间长了,学到了不少东西。很多事情自己一说,他便知道怎么去做,让杜中宵越来越懒于动手。
锡的熔点很低,煤火烧起来,用不了多久,池子里的锡便就开始熔化。从灰扑扑的锡块,慢慢变成了亮白色的液体,阳光下看起来有些晃眼。
陶十七直起身,到杜中宵身边叉手:“官人,池里的锡化了,不知可以加铁了么?”
杜中宵点头:“可以。记得小心谨慎,不要烫伤了。从一头进去,另一头出来,切记不急不缓,要让锡在铁板上镀得均匀。监里的几十万斤铁,全着落在这上面了。”
陶十七应诺,带着兵士,用钳子夹了醋擦过的钢板,轻轻放进了锡池里。池里有刻好的槽,刚好卡住钢板。钢板两边有孔,用一根尖针插着,慢慢拉到另一头,从池子里拉出来。
出了锡池的钢板,上面便就镀上了厚厚的一层锡,不大一会,便就干了。镀过锡的钢板,变得极为光亮,在阳光下,有些白银的光泽。
十三郎和陈勤觉得稀奇,一起上前去看,啧啧称奇。炒制出来的钢板,经过锻打后虽然纯净,冷却的时候由于表层氧化,实际呈青黑色。只有用砂纸打磨之后,才会呈亮白色,却没有这般色泽。
杜中宵上前仔细观看,见由于处理不到位,手法也生疏,镀层并不均匀。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条件简陋,能够在铁上镀锡已是难得,想进一步就难了。
金属上镀另一种金属,前世见得最多的就是电镀,有诸多好处。这个时候,杜中宵哪里找电去?好在还有一种物理镀的办法,就是热浸镀。锡熔点较低,熔化之后,钢板浸润,可以形成牢固的镀层,便是镀锡钢板,前世又称马口铁。最重要的用途,就是做容器,比如罐头。
杜中宵当然不是用镀锡的铁板来做罐头,那样太过于奢侈了。杜中宵要做的,是用这种铁板来制造铁钱。钢板镀锡之后,可以防氧化,一直保持这种色泽。而且这种铁钱不可以重铸,可以防止民间用融化合法铁钱之后私铸。由于只能在铁板上镀锡,不能使用生铁,所以钱只能冲制,而不能铸造。
有了这些特点,与现在通行的铁钱相比,甚至比铜钱,这种钱都更能够防民间私铸。而如果能防止民间私铸,便可以适当提高钱币的面值,让铸钱不再亏本。只要铸钱不再亏本,防止民间盗铸的钱劣币驱逐良币,很多经济问题就应刃而解了。
现在不管是民间交易,还是官方税收,都大量使用实物。不是大家不知道货币化的好处,而是实在没有可靠的货币。大宋境内金银产量不多,就连铜也不足,经济全部货币化是做不到的。交子形式的纸币面临同样的困难,很难防私印,还面临信用问题。
不大一会功夫,陶十七便就带着兵士制了几十块镀锡的铁板出来。
杜中宵见数量差不多了,吩咐停住。池子下面的炭火撤了,上面盖好,留待后面再用。
十三郎拿了一片镀过的铁板,在阳光下翻来覆去地看,口中道:“官人,这钢板要来何用。”
“制钱。”杜中宵简单说了这两个字,让陶十七命了铁板,到了一边的一台机器旁边。
这是一台冲压机,结构简单,其实与锻锤相差不多。只是在锤上和铁砧上面,各有上下两模,都是用精钢制成。模上的图案和文字,就是现在钢钱的正反两面。
一个军士拿了铁板,放到冲床上面,杜中宵亲自指挥两个兵士,用手柄把冲头摇了起来。待摇到最高处,扳开卡销,那冲头在重力作用下,“扑通”砸在铁砧上,连地都震得晃了晃。
周围的人猝不及防,倒是吓了一跳。
杜中宵吩咐兵士把冲头重新摇起,把钢板拿走,上前查看冲落的铁钱。由于冲力不足,铁钱的四周毛边非常明显,有挤压的痕迹。铁钱正反两面的图案和文字,略微有些模糊。
拿在手里把玩一会,杜中宵叹了口气:“这冲床小了些,用来冲钱还是不足。”
说完,交给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的陶十七。陶十七拿钱在手,口中道:“啊呀,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费了无数功夫,原来还是不行么?”
杜中宵笑道:“这机器小了,力量不足,当然不行。你看这钱上面,上面清晰,那是锡,因为较软所以清楚。下面便就不行了,那是铁,因为硬,这机器压不清楚。这不是坏事,说明这种铁钱必须要用大机器才能压制得好。大机器民间哪里制得出来?如此就更能防民间盗铸了。”
这台小冲床本就是用锻锤改的,既然不行,那就改用大的。依杜中宵的想法,如果此法可行,那就利用水利建台大冲床,日夜不停地冲制铁钱。一切顺利,大通监的几十万斤铁,其实制不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