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平好奇地看看四周,小声问身边的陶十七:“炒钢的炉子,都要依山而建,埋在地里,炉里的火温才能保住。这里地势平坦,并不合适,怎么到了这里来?”
陶十七道:“监里要建的钢炉,与你们的炉子不同,是直接建在平地上的。放心,我在亳州的时候建过,形制一清二楚,你只要遵照吩咐做就好。”
孙承平连连摇头:“既然你们知道如何建炉子,又何必找我们来?”
陶十七拍了拍他的肩膀:“官人说了,地理不同,建炉子用的材料便就不同。比如用什么土涂抹炉壁,用什砖来垒炉膛,非你们这些本地人哪个说得清楚?”
孙承平点了点头:“这倒是的。建炉用的材料不对,可炒不出好钢来。”
昨天到铁匠炉附近找炒钢的大户,陈家和牛家百般不愿,用各种借口推托,最后杜中宵嫌麻烦,便就放弃了。好在离着那里不远,孙承平这一家也有一座炒钢炉,因为生意不好,还没开炉。杜中宵只是要找个经验丰富的人,选择合适的建筑材料之类,便就雇了孙承平来。
孙承平和三个儿子在家无事,看在一天一贯钱的份上,开开心心地来了。
杜中宵确认了地势,对带着厢军干活的常都头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地势尚算平坦,那边一条小河的河道深邃,最是合适。前两日我制了一副图,写好了各处的位置,你召集泥瓦匠人,与手下的厢军一起,这便开始吧。那边制炉子的二十人,你分派了之后,听陶十七指挥。”
常都头叉手唱诺,接了杜中宵的图,去安排人手。
大通监曾经是下州,治下矿冶极多,有不少军兵驻扎。虽然现在冷清不少,大部分的军队还在,人手倒是不缺。只是监里没钱,最近这些兵士钱粮不继,士气不高。对于干活的人,杜中宵一向大方,先给他们足额发放了欠的钱粮,才征调了常都头手下的人前来做事。
吩咐完了常都头,杜中宵来到陶十七和孙承平这边,几人急忙行礼。
杜中宵道:“我从厢军调了二十个人来,帮着你们建炉子。这里一切由陶十七作主,孙员外从旁协助。炉子的形制便如在永城县时,可以稍大一些。此地存铁不少,可以起三座。”
陶十七叉手唱诺。
杜中宵看了看周围,各种工具都准备齐全,便吩咐几句,到了不远处的河边,坐在交椅上晒太阳。
大通监选在这个地方,便是因为旁边就是河,用水方便,且铁可以由水路运出。只是河太小,只能行小船和竹筏,行不了大船。
杜中宵把炒钢炉建在这里,就是看中了这条河。有前世的经验,便就知道在蒸汽机能用之前,要充分利用水利资源。从大通监向上,这河便不再行船,河道又深,正好用来筑坝,建造出水力锻锤。到时炒钢炉出来的钢,可以趁其红热之时,及时锻造,节省燃料。其实不止是锻造可以炒钢连作,冶铁也可以跟炒钢连作,充分利用热量,节省燃料。
河上筑坝,装水力磨坊,以前非常盛行。不过中原地区地势平坦,水坝一筑,影响下游用水。不管洪涝灾害,筑坝的地方大户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加重灾情。正是因为如此,中原的大部分地方不是允许筑坝的,开封周围,仅有几座官营的水磨。
这里是深山之中,杜中宵筑坝没有阻力,可以利用大通监,建一处冶铁中心。要处理大通监的积铁问题,杜中宵想来想去,还是增加加工能力,把生铁加工成优质钢铁。
那边陶十七在地上堆了一个炒钢炉的简易模型,仔细讲给孙承平听。孙承平非常好奇,从来没见过这种炉子,听得非常认真。
反射炉是间接加热的办法,不但提高了炉温,而且燃料与铁没有直接接触,所以可以使用煤炭,不会对钢铁质量造成不好的影响。到底是炒了一辈子钢的人,陶十七大致讲了结构,孙承平便就明白了这种炉子的原理,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答应前来帮着建炒钢炉,学到了这些,回去自己也可以建一座。这种炉子不但是可以使用石炭,节省燃料成本,而且炒出来的铁更多,质量更好。
一边蹲着的孙大郎看父亲听得认真,低声对身边的弟弟道:“却没想到监里是要建这种火炉,可比我们从前的小炉强得多了。等到我们学了回去,靠这炉子就能赚不少钱财。那边陈员外和马员外怕耽误了自己生意,百般推托,不肯前来。等到我们的炉子建起来,不知道要多后悔!”
孙二郎撇了撇嘴道:“他们两家站着好地势,这些年赚的钱也够了。”
孙大郎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因为这一次意外,轮到自己家发迹了。炒钢的成本极大,不是一般民户负担得起的,孙家只能勉强维持一座小炒钢炉,基本不雇人,一年赚不了多少钱。倒是陈牛两家,财力雄厚,一年不知道赚多少钱,让孙家的人羡慕不已。
远处的常都头与几个泥瓦匠,指挥着厢军挖沟抬土,近处则是陶十七和孙承平,商量了火炉各处的用料,带着厢军前去挖取。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春天的太阳很温暖,洒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杜中宵坐在交椅上,一动也不想动,享受着这难得的安然时光。自到并州,便就忙忙碌碌,而且州城人际关系复杂,做起事来特别累。
大通监位于深山之中,远离了那些纷纷扰扰,让杜中宵终于能够安静下来。签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