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部上佳的诗稿就能成为进入官场的敲门砖,若干年后,我大文上下必然尽是只晓得钻研文章的老夫子,”眼神骤然一冷,宋凯厉声质问道,“可还有能提剑上马,纵横沙场的猛将?”
始终负手立在吏部众人阵前的许烜熔轻轻一笑,缓声道:“但凡为官,必当重‘实务’二字,写不出好诗不要紧,能写报告就行,归根结底,为官好坏,就是能否打理好当地。”
一时间,乾天殿内寂静无比,诸位官员沉吟着宋凯与许烜熔的话语,心头感悟不同,而白秋雨、韩德让、段少杰等人则是神色各异,却也没有说话。
走到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宋凯那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还影响不了他们的情绪,之所以会沉默,是因为他们正在思考这番话到底是宋凯和许烜熔自己的意思,还是姚若愚的意思?
宋凯不提,这人向来高冷倨傲,有时候连姚若愚都敢反驳,极有可能是他个人意见。
但是许烜熔不同,已经摆明即将成为王妃的她,一言一行都会带有文王的烙印,所以朝会至今,不光是她,连吏部的众人都极少有说话,就是担心影响局势。
可是此刻许烜熔突然出声赞同,是否意味着其实是姚若愚在赞成宋凯的看法?
这自然是众人心底的各自思忖了,也没人会傻到询问出来,不过因为宋凯与许烜熔的先后出声,这播州州牧之争也终于尘埃落定,由更胜实务的蒋川行担任。
到了此刻,十一位州牧尽数商定,最后还剩下的,就是重庆路指挥使的人选。
依照之前商定的行政区划,川蜀定为四川路,重庆府路定为重庆路,两路各设一位指挥使,类似于宋朝的经略使,但是指挥使的权力比经略使更大,几乎统管了当地军政两权。
短暂的安静后,白秋雨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半步,作揖道:“殿下,微臣举荐顺州州牧黄宽宽,担任重庆路指挥使。”
“臣附议。”韩德让当即出声附议,随后朱青、李德等人纷纷出列,连声支持。
段少杰冷哼了一声,一抖大袖缓步而出,朗声道:“禀王爷,微臣举荐达州州牧段理,担任重庆路指挥使。”
他这边刚刚说话,工部和刑部的众人也纷纷出声附议,而文远才在短暂沉吟后,也随之出列支持段理。
瞧见双方实力均衡,白秋雨微微皱眉,正欲说话,就看见郭奉节忽然上前半步,缓缓道:“臣附议,段理资历、功绩均为第一人选,可胜任重庆路指挥使之位。”
不曾想向来保持中立的郭奉节居然站在了大理遗族这边,白秋雨一时压不住情绪,眸透怒焰地瞪视过去。
因为郭奉节的表态,礼部众人也纷纷出声支持段理,一时间殿内支持段理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白秋雨等人。
看见郭奉节居然也支持段理,姚若愚不禁愣了愣,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前者神态自若,只是朝着自己微微一笑。
姚若愚见状挑了挑眉毛,在看到对方笑容的时候,他忽然多少猜到了郭奉节的心思,不觉莞尔一笑。
似是猜到姚若愚已经明白自己的想法,郭奉节也是微微一笑。
瞧见众人越吵越凶,姚若愚敲了敲桌面,不曾想因为下面太吵,竟然没人听见,好在陈萌扶刀上前半步,厉喝道:“安静!”
环顾安静下来的众人,姚若愚微笑道:“重庆路紧靠宋蒙蛮三国,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极为重要,诸位的争论本王也听了,心中也有了人选。”
白秋雨、段少杰等人闻言俱是紧张起来,他们知道无论己方之前做了多少努力,联合了多少人,最终敲定这个人选的还是高台上那名年轻男子。
面对众人或紧张或淡然的目光,姚若愚笑了笑,看向门外那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的人影,朗笑道:“徐兄,进来吧!”
循着他的目光,除了许烜熔和宋凯,殿内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在看见那人的时候,屈枫、倪鼎等宋朝旧臣俱是失声惊呼,白秋雨等人则是纷纷皱起眉头,已经知道姚若愚将会任命此人为重庆路指挥使的他们,都在心中猜测着此人身份来历。
众人里面,郭奉节在见到屈枫等人失态后,心头忽然有所明悟,不觉有些惊讶地看向姚若愚。
面对他的目光,姚若愚则是微微一笑。
全然无视四周众人的目光,那道人影跨过门槛,缓步走入乾天殿,沿着中央红毯一步步来到姚若愚所坐的高台前。
这是一名接近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穿一袭紫色华袍,腰间系有一块纯白无瑕的玉佩,浑身上下流泻出一股儒侠混合的写意fēng_liú。
凝望向笑意温和的姚若愚,年轻男子也是淡淡一笑,缓缓拱手作揖,声音也于此刻响彻寂静的大殿。
“臣徐静淼,参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