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回到府里,李小幺忙不迭的奔进去沐浴换了衣服,出来倒在榻上缓气。
苏子诚还没回来,他还要祭扫城外的无主荒坟,要回来还早。
这个中元节,施玉最忙,陪着苏子诚祭扫了荒坟回来,片刻没得闲,就又开始忙起第二天竞标的事了。
当然,几乎忙了一整夜的不只他一个,赵宏志和明潜在楚州和润州主持完中元节祭祀,连夜赶进了扬州城。
这两处的富家商户却是提前两三天就进了扬州城,到处钻营打听消息,寻找门路,议论判断着真假,猜测这些北平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敢狠咬却又舍不得不吃。
钱会长这十几个人最后碰了碰凑到的银子数,细细商定了策略,人定时分散了回去歇下,只等着第二天大吃一场。
第二天一早,施玉就赶到别院催请苏子诚。
李小幺前一天晚上让人传了信给他,她有事,就不去看竞标了。
苏子诚收拾整齐,让人传了话两句就回来,等他回来再出城,其实这话不传也成,苏子诚说了话回来,李小幺早饭还没吃完呢。
不过李小幺本来就是打算出城寻地方吃中午饭的,所以这会儿还早得很,一直磨蹭到过了食时,四个人才收拾好出来,上了马,出了西城门,不紧不慢的跑了一个多时辰,进了一个小小的镇子。
吕丰纵马走在最前头,穿过镇子,熟门熟路的在镇子最南头一个极大却略显破落的院子前下了马。众人跟着也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小厮.
苏子诚皱着眉头,转头打量着四周.
吕丰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神情却端端正正的笑道:“这是乡下地方,比不得城里,脏是脏了点,可东西绝对好吃!等会儿尝了就知道了。”
李小幺已经和刘秀云一起进了院子.
苏子诚看也不看吕丰,摇着折扇抬脚也进了院子。
院子极大,正中靠后一排五间石头房子,西边两间耳屋,院子东北角转了圈栏杆,紧挨着栏杆外堆着堆新鲜的青草,里面栓着五六只羊,有一只踩到了草堆上头站着吃草.
羊栏不远处树着几根一人多高的木桩,栓着一大一小两匹马,大门两边,一左一右各堆着两垛圆形圆顶的巨大稻杆垛.
院子正中搭着四五个不怎么周正的稻草顶棚子,棚子里或是堆着杂物,或是放着干草,最靠着耳屋的一个棚子下收拾的还算干净,摆放着白茬木八仙桌和四根树桩,耳屋前,支着口半人高的大铁锅,锅下火烧得正旺,满院子流溢着羊肉的浓香。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面容黧着话,见苏子诚和吕丰进来,忙上前几步,满脸笑容的拱手见礼:“吕爷来啦!这位爷来啦!”
“老周,今天这腔羊怎么样?爷可只吃最好的!”吕丰随意的用折扇拍着老周的肩膀笑道。
老周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苏子诚,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两步,看着吕丰笑道:“吕爷放心,哪敢给您吃不好的?今天这锅汤比上回还好!”
苏子诚几步走到李小幺身边,低声说道:“这地方……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
“吕丰寻到的,真正的好地方,我吃过的羊肉里,数他家做的最好!真正的好东西都在这种地方。”李小幺笑盈盈的答了话,转过身,扬声叫着老周笑道:“老周,我看你这院子是打扫干净了,桌子凳子用滚水擦干净没有?还有羊,洗干净没有?锅刷了几遍?”
“瞧姑娘问的,姑娘放心!都是照姑娘吩咐做的!这羊先用茼蒿喂了十来天,入锅前用井水足足洗了十几遍,保证干净!那锅,连锅底也洗干净了,姑娘放心!干净着呢!”老周带着笑扬声答道。
李小幺转头看着苏子诚,笑道:“听到了吧?都洗干净了,放心吧,老周是咱们北平人,在这九里镇住了快二十年了,每天烧一锅羊肉到镇上去卖,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卖光了,他的羊肉好,做生意又厚道,名声一路传到扬州城,等会儿你好好尝尝,他的羊肉真是一绝。”
苏子诚轻轻呼了口气,在草棚子下落了座,一个腰肢粗壮的妇人一只手抱着一叠碗,一只手提着只粗陶大茶壶过来,将碗一一摆到四人面前,倒了茶,爽朗的连说带笑道:“还得等会儿!先喝茶,姑娘喝茶,吕爷喝茶,这位爷喝茶。”
苏子诚低头看着面前的粗瓷大碗,转头看着端着碗,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妇人说着话的李小幺,深吸了口气,端起碗送到嘴边,闭着眼睛喝了一口,只苦涩的舌根发麻,强忍着咽了,指着碗,打断了李小幺的话问道:“这是什么……茶?”
“不是茶,也算茶吧,穷人家的茶,就是柳芽儿,茶叶是贵重东西,穷人家买不起,就赶着柳芽儿刚出的时候掐下晒干,平时泡了当茶喝。”李小幺笑着解释道。
妇人也看着苏子诚解释道:“你们都是娇贵人,吃不惯这个,俺们就吃着这个好!”
“就这,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吃得起,再穷些么,就喝井水了,烧水还得费柴禾呢。”李小幺又接了一句。
刘秀云大马金刀的坐着,已经一口气喝了一碗,站起来,自己提着壶又倒了一碗,连喝两口,咂了咂嘴笑道:“就这个好喝,我打小就喝这个,那些茶,什么冻顶雪峰的,一个个淡了寡味的,哪有这个有喝头?师父说过,这柳芽常喝,还能消毒去肿,好东西!”
吕丰跷着二郎腿,晃着脚尖,端着碗抿着茶,幸灾乐祸的看着苏子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