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逝水,落叶纷纷。
这岛上,一朝春秋过,而经者已矣,不变者常在。
穆双影自外界觅食归来,怀中抱着许多晶莹的野果。此间之处,仍旧一片焦土,遍地荒芜,不见生机繁衍,但见草木凋零。而再远处,仍旧可见落木枯朽,野果垂挂,一派自然而生机逢时节凋零。
她靠着石壁坐下,将果子只随意擦擦便塞入口中。
这近四月以来,每日如此,始终如一,而陆尘也从不曾醒过一次。他的身子仍旧在偶尔抽动,穆双影已经看得习惯,这并不代表陆尘即将醒来。近四月,陆尘如此已不知几多,而穆双影也早便见惯,并不觉得如何。
这袭黑衣,已经破烂许多,她面上也多了些风霜留下的疲倦。
此处从不曾有人来,这片焦土残留的魔气也始终无法挥散。大抵因如此,寻常人便不敢靠近。而如今,已近半年,再有几日便是登山之时。若届时陆尘仍不曾苏醒,大概便要错过,而后果如何,穆双影还无法确定。毕竟凶狼并非鬼狼,若是鬼狼,还有些许商量的可能,但凶狼不会。
他的气息太过凶戾,手中染血也必然不少,非是善人。
“你这家伙,到底怎样才能醒来...”
她转头看着陆尘,轻叹一声,面上满是孤苦惆怅。
陆尘身上有气息荡漾,在很久之前便显化出体外,可见隐隐精灿光芒透出命渊闪烁,走遍四肢百骸,似是通透无暇般轻易可见。洞穴中,有轰隆若滚滚长河之音回荡,已经许久,从不曾止休,而这一切便来自陆尘体内沸腾的血气。
他的修为一直都在沉淀,越发厚重,却从不曾突破四御境。
尽管那层壁障已经十分纤薄,大概轻轻一碰便会破碎,却始终无法迈出如此一步。
“也不知你到底在做什么,再有四日,便到时间了。”
穆双影又道一声。
她不确定陆尘是不是能够听到,只能自说自话。
偶尔感到些许孤寂,也无人能够陪伴,就只如活死人般的陆尘在这里,却并无大用。一日又一日,如此而过,穆双影也每日叹息,偶尔外出许久才会回来,手中也提着些猎到的野味,将其一身毒物尽数剔除,煮食而当作唯一乐趣。
除此,便只有修炼。
秋风稍有寒凉,入得洞穴中,却很快便被暖化。
这洞穴比当初更深了些,也拐了个弯,生个火堆便不会冷。
噼啪的声音自火堆中响起,穆双影就抱着双腿坐在火旁,怔怔出神,不知想些什么,也或未想什么。她每日都会如此,火光在她眸中映出熠熠光华,许久才回神,而后便靠着陆尘身旁休息,毕竟那荡漾的血气虽然有些噪耳,却比起火堆更加暖和些。
这岛上已经深秋,有些凉了。
又过一日,穆双影自洞外回来,带了些晾干的兽皮。她闲着无事,便将草藤作线,削了木针,缝了身还算过得去的兽皮衣。陆尘就躺在地上,任由摆布,而穆双影也看得习惯了,未有什么不堪,将其一身草叶遮蔽都丢掉,也将兽皮衣穿在他的身上。
“还不错,就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笑了声,又出洞取了些水来给陆尘打理面容。
待得洗净,看起来稍好一些,只长久未见阳光,肤色显得有些泛白罢了。长发散乱而过膝,太长,以匕首轻挥几下便割掉许多,只留三五寸,纵然有些杂乱,却也比先前稍好。
“啧,你这面容,若有天没了志气,当个赘婿也不错。”
穆双影调笑开口,然笑了片刻,又悄悄收敛。
她收起匕首,翻身靠在洞穴的一角,只怔怔出神望着躺在地上的陆尘,口中呢喃不知所谓,陆尘也无法听清她又说了什么。
待得入夜,微凉,又起火堆。
穆双影无事可做,便修炼,不过半个时辰又醒来,去倒腾火堆,看了片刻再回去修炼...这一夜,她都不太安分。
明日便是半年期限的最后,穆双影有些放心不下,是一早日头初现,便将陆尘扛起,带他一起向着岛中最高的山行去。这山无名,凶狼也懒得取名,就只叫无名山,一直如此。而山高万仞,直入云霄,自山下仰头却不能见到山巅所在,目力而至,皆为云岚。
她速度不慢,很快便上得山腰。
山如尖锥,下宽而顶窄,如一插天之柱,至此间便有寒风如刀,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也让穆双影不能如先前般轻松。
今日是半年期满,另几个方位,也有人在。
算上陆尘与穆双影,总共不过七人罢了,皆一早便来。
其他人,都死在了山下。
他们面色不善,有人亦不断望来,面上看似平静,眸中却有寒光闪烁,未安好心。然至此,也无人敢轻举妄动,但凡能够生存下来,亦取得登山资格的,便非寻常之辈,而如穆双影这般背着一人登山,速度比起他们也不慢,乃至更快,自然引来许多警惕。
然并非所有人都能按住性子。
穆双影也早便猜到今日不会太过平静,山下之争已经解决,然之后的淘汰才将将开始,而届时又会发生什么,仍旧无法确定,但多一人,便多了一分威胁。她身上背着陆尘,便等同比之他人更多一份累赘。而其所现一切,也给了他们许多压力。
于个人而言,强大的对手,越早淘汰便越是安全。
几人对视两眼,心中所想一般,便开始渐渐靠近。
这山太过险峻,若失手便会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