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稍微迟缓片刻,又接着道:“至于我与外公之事,父亲实在是冤枉女儿,我是去见过外公,那也是他命人将我绑去,他为何现身,我也不知道。女儿更不可能与他联合。
宫里头的事情,是皇上命燕王殿下与我一同彻查,女儿是躲不开的。父亲怕女儿惹火烧身是关怀女儿,女儿晓得,但是皇命不可违,而且皇后与太子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女儿也很奇怪,定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别的事女儿都可以答应父亲,唯独这一件,女儿答应不得。”
明达的双眉微蹙,他真心实意的想与明姝直来直说,就连她的身世那么机密的事,他也说了出来。
可是明姝却百般对他敷衍,他心底不是滋味,但也不好发作。
便暗自嘲讽自己,你明达何德何能生养这个一个太过聪明的女儿?
是不是曾经接她回来就是一个错?
明知她与前朝的余孽纠缠合谋,但就是不能狠心劝她回头是岸。
其实,他的内心之中,也隐约在渴望什么...
他也说不清楚。
所以,当他知道明姝与萧琰那伙人牵扯的时候,并没有及时阻止明姝。
直到如今,宫里头发生这几起命案,他细想之下,才觉得惊恐万状。
也许是出自他的好女儿之手...
明达有过片刻失神,回转之后又道:“明姝,我只想提醒你,无论你是谁,你现在姓明,是我的女儿,我劝你做事之前记牢这一点。为父不想为难你,请你也不要为难我。我不想你我父女二人有为敌的那一日!”
“父亲多虑了,女儿只是奉皇命查案,怎会与您为敌呢?女儿自知姓明,此生都只认您一个父亲,父亲尽管放心,女儿绝不会辱没明府的名声。”
明姝脸色正经,一本慨然的说了几句。
但她心底也清楚明达既然怀疑她,或者说已经坐实了这些事,现在能与她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提点警醒她,便是对她存了仁慈之心。
不会真正的伤害她。
可能也是因为她是谢怀柔的骨肉,所以他才会有所顾忌。
也许自己的身世真的与他无关,所以他才能任自己流落在外十几年。
明明此前萧琰就派人暗示过她的下落,偏生等了那么久,他才接她回府,那边是说明,最后是他对谢怀柔的爱,或者说一个男人的尊严,让他不得不将她接回来。
可能,现在他后悔了,因为明姝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乖巧,令他安心。
明姝的心思有太多他捉摸不透的地方,关键是他根本无法掌控明姝。
这一点对他来说,才是隐患最大的地方。
他端正了身子,慢悠悠喝了一口热茶,突然将手中的杯盏故意掉落在地上道:“有些东西一如摔碎的杯盏,想要弥补无从弥补,破碎的东西是无论如何也修复不原的,愿你明白,不论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能谨记这一点。无用的东西,只会被丢弃铲除。”
“多谢父亲提点,明姝一定谨记于心。”
明姝知道很多话,明达不方便直接说出来,便用这只破碎的杯子来提醒自己。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宫去罢,燕王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愿你擦亮眼睛看清楚。”
最后,明达似是而非的说了这么一句。
明姝不懂他的意思,但也甜笑着回他一句:“好。”
之后,明达的心情很低落,明姝自行走出去。
掩上门的那一刻,她又听见屋内杯盏瓷器摔碎一地的声响,呆立了一瞬,便离开。
她知道,往后,她与明达的关系不可能再修复...
有些事,不在其位,便不能切身体会,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不说身不由己,但也是不能失信于人。
她此生将仁义看得很重,答应别人的事,就算粉身碎骨,她也要做到。
再说,这些事,本来就与她有关,她还能抛给谁?
萧齐的记忆在减退,萧琰事成之后不见得会留下,陈曼蓁...早已被仇恨蒙蔽。
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
再没有人比她更想成事...
她一路左思右想,带着很多疑问回到上阙宫。
天黑下来,路上满是湿滑的春雨,如同她的心事重重,面色凝重。
进门却见苏澈在她的床榻之上合身躺卧,不知是醒是睡。
她轻咳一声,苏澈转身,见她回来,有些不自然的起身,理理身上的衣衫道:“回来了。”
“是,殿下若想睡,还是回屋去睡。”
“近日疲乏,一沾床便睡着,让你见笑了。”
苏澈很不自然的笑笑。
明姝看他一眼,径自坐下,苏澈不走,又问:“有事找我?”
“是,是关于太子的案子,我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明姝转过身子,目光切切的问他。
苏澈故卖关子道:“不如你来猜猜?”
“我猜一定与那粒太子服用的红丸有关。”
明姝直言不讳,太子死因最大的疑点就是那颗红丸,她这么猜,十有八九的可能性。
不说错,但肯定不会出大错。
苏澈的眉目一提,笑道:“没猜对,再猜。”
“那问题肯定出在太子的饮食当中,传闻太子死前一夜,还吃了几口软粥,那粥有什么新的发现?之前太医不是验过说没有问题?”
不等苏澈答话,明姝已经自动认为那粥出了问题,而且肯定是大问题。
“粥也没问题。”苏澈还是不肯揭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