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英华宫主殿内,竟然只有两个人在。一位是宇文婉儿,另一位便是秦羽瑶了。
坐在殿内前方的宇文婉儿,此刻一只葱白玉手支着腮,偏头看向站在殿下的秦羽瑶,问道:“我找了你许久,听闻你不愿见我,却是为何?”
秦羽瑶早知这位公主是个心肠狠毒又心思莫测的人物,偏她也不是什么心思细腻擅讨好人的,故而便抬起眼睛来,看向宇文婉儿说道:“回公主的话,我只是一介粗人,又心直口快,恐得罪了公主,落得个悲惨下场,且又连累家人,故此不敢应。”
只听“落得个悲惨下场”几个字,宇文婉儿明艳不可方物的面上,闪过一抹阴沉,随后又抹了去,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妇人,倒是有趣。本公主只听过男子武人自称粗人,却没有听过女子自称粗人的。”
秦羽瑶便道:“粗鲁是凡夫俗子的性格,并不分男女之别的。我自一出生便是个粗心大意的,往常也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只是也没有改过来。”
宇文婉儿一手支着腮,侧头打量着秦羽瑶,只见她穿着一身奇异衣服,那底子是花青色的,绣着攒攒的花纹倒还罢了,只是外头又镶着一圈青蓝色的边,下摆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偏偏最里头又是白色的衬子,别有一番妩媚与清丽。
宇文婉儿的目光向上移,落在秦羽瑶的脸上,但见柔媚的五官,细腻的肌肤,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藏着冰水似的,任是什么样的火燥都能熄灭了。这样的人物,却还自称是粗人,宇文婉儿当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细心的。
此时,宇文婉儿终于想起来三皇子宇文翊的那句话,但凡有才能之士,多半都有些傲骨,大约说的就是眼前这秦氏了。这一番心思在心头滚过,宇文婉儿的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瞧着秦羽瑶问道:“你同三皇子是如何认得的?”
秦羽瑶何时同三皇子认得了?她之所以送高跟鞋给宇文婉儿,原是与宇文轩有一些干系。想了想,摇头答道:“我只不过是山村民女,何时认得皇子殿下?原是有人送来些材料,叫我做双鞋子罢了。”
听闻此言,宇文婉儿不由得微微眯起了那双桃花眼:“那样奇异的鞋子,他叫你做,你就做出来了?”
空气中飘散出渐渐浓郁的杀气,秦羽瑶顿时明白宇文轩所言非虚,这位公主殿下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幸亏她同宇文轩对过供,此时便道:“被刀架在了脖子上,我也是急中生智。”
闻言,宇文婉儿倒不由得愣住了:“你说,三皇子威胁你?”
宇文翊瞧起来那样的温柔和气,竟然做得出这种事?宇文婉儿是不信的。
秦羽瑶摇头答道:“我并不认得那人是谁,只知道我下头还有幼子未长大,必然不能死的。被刀架在脖子上,便苦思冥想,想出那鞋子来。”
这一番话,可谓漏洞百出。比如说,宇文翊怎么就找到她了?那时节的她,还只不过是雍京城外的青阳镇上的秀水村里的一个小农妇而已。比如说,秦羽瑶随意做出来的鞋子,怎么就那么舒服?偏偏宫里头其他的匠人,做出来的鞋子全都比不得。
比如说,为何秦羽瑶送来的东西,全都带有四叶草的标志?再比如说,宇文翊向来是个温柔和善的皇子,从小就是如此,从来没做出过难为人的事,怎么就如此大肆威胁起秦羽瑶来了?
然而这些问题,宇文婉儿并没有问出来。若是秦羽瑶说得是真的,问了也白问。若是秦羽瑶说的是假的,此事是宇文翊故意安排如此,问了更白问。不论如何,此番是她占便宜就是了,便盈盈一笑,起身走了下来:“你可愿入我宫中,为我做事?”
秦羽瑶答道:“为公主做事,是我的荣幸。只不过,叫我入宫却不能。”
宇文婉儿挑了挑眉:“可是为了你的家人?”
秦羽瑶点头:“我那幼子才三岁,离不得母亲。”
宇文婉儿便笑道:“叫他也来宫中不就成了?横竖年纪小,让我玩一玩也是好的。”
此言一出,秦羽瑶交握在身前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秦羽瑶的儿子,竟是给人玩的?便淡淡地道:“宫中尽是些贵人,不论冲撞了哪一位,都是丧命的祸事,还请公主垂怜。”
“说来说去,你并不想给本公主办事?”宇文婉儿的脸上阴沉下来,她此刻已经走到秦羽瑶身前,任凭她穿着高跟鞋,此刻也堪堪到秦羽瑶的鼻尖而已,目中闪动着莫测不定:“跪下!”
还从来没有人敢比她高,宇文婉儿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后腰上的鞭子柄上。自从十岁那年过后,宇文婉儿的身量便再也没有长过,眼看着其他的女孩子一日比一日高挑苗条,偏偏她就如一根发育不良的豆芽似的,总也不见长。
久而久之,便见不得别人比她高,任何人站在她跟前,必须曲着膝盖才是。在宇文婉儿的鞭子威慑下,宫中所有婢女全都知道这个规矩,那就是永远不要比宇文婉儿高。已经有些日子,没有人敢站得比她高了,想起秦羽瑶方才未跪,此刻又站得笔直,宇文婉儿心中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
秦羽瑶却笑了一下,摘下背着的小包裹,顾左右而言他:“公主殿下,我此次入宫,特给您带了一份小礼物。”
宇文婉儿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从前被她喝着跪下的人,大多是不甘不愿地跪下了,那股不屈的劲儿叫宇文婉儿见着便十分痛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