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只需解开帕子把有字的那一面翻出来,便能发现这不是一方普通的帕子,这是能足足影响她一生的帕子呢。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芸娘觉着她的“举手之劳”完成了,等那姑娘关了自家门之后,她便出去唤个骡车,趁着时间早快去内秀阁里陪阿娘去。
然而关门的声音迟迟不来,等她听到仿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往她处传来的时候,跑是来不及跑了。
那个尖尖的声音依然如昨晚那般和善:“咦?你们怎的躲在此处?芸娘,方才有人喊我,可是你?”
芸娘回头给今日黄花一个讪笑:“谁?喊谁?绝对不是我,我的声音怎么可能那般难听!”
嗯?黄花一愣。
芸娘也一愣。
她立刻掩饰性的转过头,将一双爪子揉上石伢的扁头,一边翻腾着他的总角发髻,一边做出嫌弃的模样:“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会长虱子,真是恶心!”
石伢此时被皮筋招至的恶心感才消失,眼眶那一圈泪花还未消逝,黄花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他只得抬头眼泪巴巴的看着她:“好害怕~”
芸娘忙忙假意安慰他:“别怕别怕,在你头发上,眼睛看不到就不吓人。”
等她再转回头时,黄花已经快步窜了回去,等芸娘将手从石伢头上拿开时,只听院门咚的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石伢长讶一声:“原来黄花姐姐怕虱子啊……”
古水巷口,一男一女两个娃儿从巷子里出来。女娃型容齐整、脚步威风,男娃却发髻凌乱,眼中还仿佛有泪光。
有邻人经过看到,十分正义的训了一句:“芸娘,你比石伢大些,可不能欺负弟弟。小心他阿婆给你设个阵……”
芸娘忙忙哎了一声,做出一副悔悟的模样:“阿叔我知道了,千万莫告诉我阿娘……”
待邻人满意的离开了,芸娘将石伢的杂毛刨顺,叮嘱他:“整日里没事莫向狗子似的守着人铺子,你阿婆现下开始赚银子了……”
石伢用手背一抹油嘴,辩解道:“我阿婆说赚的银子存着将来给我娶媳妇,不给我买零嘴吃。”
芸娘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日日守着人家讨肉吃,总有一日要将那铺子烦跑!”
她倏地又展颜一笑:“守着也好,若把那铺子的烦跑了,我们就去把刘阿叔找回来,依旧让他在这里开店。”
石伢忙忙点头:“阿姐放心,我日日都守着,眼睛都不眨,总有一天能办到!”
芸娘便又捏捏他的小脸,嘱咐他万万不能跟着旁人走,便也急忙忙拦了骡车,回去内秀阁去忙着画适合“圆盘型”胸型的胸衣去了。
这日黄昏李家人回了古水巷,芸娘瞧见黄花的身影又出现在卤水铺子前等着讨猪肉钱。
待她拿了钱,转过身子往回走时,芸娘瞧的正切,黄花指尖露出来的巾帕果然是芸娘买了上面写了字的那块。
夕阳余晖中,她的神色有些悲戚,眼中仿似还有未擦干的少女的泪水。
芸娘心里有些释怀,又有些为黄花黯然。
她上前拦着黄花,像此前黄花带着她做的那样寻了一处干净些的马路牙子,小心整理着措辞问道:“你……你都知道了?”
黄花的眼眶迅速潮湿了,水花在她眼中闪动,却被她倔强的忍了回去。她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其实我早就有预感……”
啊?嗅觉这般灵敏吗?那就好,省的黄花不信巾帕上的字。
黄花顿了一顿,忍不住用手中那块帕子拭了拭眼角,嗓中哽咽道:“他/她/它此前好些天就不好好吃食……我原想着他/她/它是苦夏。然而热天都过去了,他/她/它吃的越来越少……今儿他/她/它就……他/她/它就……呜呜呜呜呜……”
这这这……这是什么和什么啊?
芸娘试探着问:“你说的‘他/她/它’是指……”
“我家大黄啊……它来我家都十几年了,到了老死的时候了……呜呜呜呜……”
芸娘目瞪口呆。
待她省过神来,从黄花手中匆匆抽出那块帕子细瞧。
巾帕素净,只在最外圈绣了一圈花边,中间的留白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墨迹。巾帕上还传来清香的皂角气味。
此时芸娘终于恍然大悟:她自己不识字,黄花这种同自己家世相差不大的姑娘,自然也同她一般大字不识一个啊!
黄花将身子埋在她的腿上痛哭,芸娘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时有些灰心丧气。
黄花不知在支支吾吾什么,说的多了,她终于听懂了。
黄花说的是:“呜呜呜……别摸我头发……你今日给石伢捉过虱子的……呜呜呜……”
晨光微曦,李家人已经起身,吃过早饭后就锁了大门往巷口而去。
黄家的大门也打开,刚刚起身的黄花一边端着尿盆一边往出走,遇到李氏一家,黄花向长辈们一一问过安,便向芸娘道:“我侍候阿婆提前吃过午饭就去正街,如果到的晚了些,你千万要等我哦!”
芸娘忙忙点头应下。
青竹原本搀扶着李阿婆走在前面,听到黄花同芸娘的约定,立刻转回身问她:“阿姐,你怎的和黄花姐姐约上啦?你们也去哪里?你怎的都不告诉我,我也要去!”
芸娘只好道:“我听说有个布庄子里尺头极便宜,她知道便要与我同去,并非无聊闲逛。你陪着阿婆去扎针,今日是最后一次了呢。”
李阿婆的老寒腿经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