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瓦一摆手:“不能杀她。我现在终于明白,皇帝为何要送这般没有脑子的美人来。”
他轻轻拍一拍手:“真是一招妙棋啊。大晏皇帝已经派人偷偷将御赐美人的圣旨送给了大汗,如若中途她胡乱闯祸被我们杀死,或者我随意收用了她……等我们回去看到大汗,交不出人来,或是发现她被我收房,我的项上人头即便保的下来,大汗心中也对我生了嫌隙……”
乌玛急道:“大人,那就让那没脑子的祸害如此跟着我们?如若节外生枝可怎么办?”
克里瓦的目光穿过窗户,直直望向依然还在船舷处的少女。
少女手里捧了一个油纸包,另一只手不停夹取着小鱼干,口中咀嚼不止,时不时还舔舐舔舐指尖……
他收回了目光,道:“继续监视。”
夜幕铺天盖地。
为了避开河中暗礁,夜里行船速度放缓,躺在床榻上留心听,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缓缓河水声。
船上的第一个夜晚到来。
芸娘靠在榻上,脑袋一点一点,虽已困乏,却并不敢入睡。
对面床榻上的奶娘悄声道:“小姐,你安心睡,有老奴守夜。”
芸娘被这声音吵醒,只眯着眼睛冷冷道:“番邦人我不放心,你们我就放心吗?你们利用我,又算什么好人?一丘之貉罢了。”
奶娘悄悄坐起身子,将耳朵贴在舱壁上听了半晌,方道:“小姐不放心老奴,殷大人总放心吧?他……”
芸娘恨恨道:“莫提他。难道他没有助纣为孽?”
她一把用被褥盖住头脸,钻在被窝里瓮声瓮气道:“莫想着利用我,我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人。这一趟,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鸡飞蛋打’。”
黑夜漫长,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向河面时,船重新加速,全力往下一站驶去。
芸娘开了舱门,打了个哈欠,踱到了甲板上,看着滔滔河水翻起的白浪中偶尔飞跳出一尾尾江鱼,不禁哀叹道:“海阔凭鱼跃,我想跳下水。”
耳边传来一声爽朗大笑,克里瓦踱了过来,目光在芸娘脸上稍作停留,道:“小妹妹夜里睡的不好的,可兴致极好的。”
芸娘瞥向他青紫眼底,也哈哈一笑:“你也睡的不好的,起来早早的。”
她一只手作势往衣襟里探,友好问道:“可用过了早饭?”
克里瓦便敛了笑容:“老办法用多了的,没有意思的。”
芸娘收回了手,展颜一笑:“对你有用的,就是有意思的。”
此时船行渐慢直至停滞,船工们喊着号子忙碌了起来。
芸娘同克里瓦抬脚踱了过去,瞧见船工每人肩上扛着大大小小的木箱,要往船尾小船上堆放。
那小船原本是一艘空船,一路上都被系在船尾而行。
此时两船之间搭上了船跳板,随着船工们的往来穿梭,那小船极快便堆满了木箱。
芸娘看了半晌,转头对克里瓦道:“你这是,要让小船和大船分开走?”
她踩着船跳板上了小船,扒拉着各个木箱看了看,惊奇道:“这可都是御赐之物啊。”
克里瓦淡淡一笑:“小妹妹猜一猜的,猜中有赏的。”
芸娘想着儿时在江宁时,曾在码头无数次瞧见有往来船只贩卖御赐物,那时也曾有人买过其中的小玩意送给她把玩。
她脑中一动,看向克里瓦:“你要将这御赐物全都卖掉,然后……换成粮食?”
克里瓦笑容敛去,打量着芸娘的神色。
说蠢钝,端的蠢钝,连大晏皇帝的军机都能透露。
说聪明,却真有些聪明,竟然一眼就能看透他的意图。
他缓缓道:“小妹妹的,有什么见解的?”
芸娘窜上大船,寻了一把铁钎,往小船木箱里插进,借力翘开缝隙,往各木箱里大体瞧过,丢了铁钎,拍去手中木屑,道:“难怪你要卖。如若是我,我也卖。”
都是些瓷器、画作等中吃不中用之物。
还有一些丝绸用处也不大,草原、高山上四季寒冷,丝绸也只有观赏之效,想用来保暖却是想多了。
她抄手上了大船,问道:“你想去何处卖?”
克里瓦一抬眉毛:“哦?小妹妹的,有兴趣的?”
芸娘昂首挺胸道:“不瞒你说,普天之下能让我动心的,唯有一样事物,那便是‘银子’。本姑娘赚银子的本事,不算第一、第二,在大晏也勉强能排到第三。”
他站的离她不远,那似有似无的鱼腥味便萦绕在周围,挥之不去。
他的唇边慢慢浮上了笑意,道:“金子的,也喜欢吗?”
芸娘点点头:“更是喜欢,天下谁人不喜欢黄白之物?”
他嘴唇缓缓开启,道:“‘念出此话,赏尔一万两黄金。’……”
芸娘心里一跳,眨一眨眼:“什么?什么意思?”
他又是一笑:“你不识字的,可惜的。当日在皇宫,皇上在纸上写下的:‘念出此话,赏尔一万两黄金’。”
他摇摇头,叹道:“可惜的,错失了十万两黄金的。”
芸娘眼圈一红,心中只觉疼痛万分,真心实意的流下眼泪,指着克里瓦嚎啕道:“你……你气我,你气我!”
如若当时她说她识字,她当场念出了那句话,她就不一定会被送给人,可是她却必定拥有了十万两黄金。
等她先将黄金占有,再用余下的二十日想法子逃出宫……简直是一石二鸟,鱼与熊掌兼得。
然而她当时却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