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墙对一个胖子来说不太友好。
芸娘使出不小的力气,方才从人墙中挤进去,便见殷人离正瘫在正中的一把椅上,以手扶额,遮着大半张脸,瞧不见面上表情。
他的对面,戏班的班主铁青着一张脸,虽然也坐在椅上,只是那坐姿便显得极为局促,仿佛此时不是在他的地盘上。
事件的核心人物,永常,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炫目华贵的衣裳,此时正坐在殷人离身旁,面上一派肃然。
芸娘瞧着这看不出剧情进展的一幕,轻咳一声,做出吃惊的神色,道:“咦,今日怎地这般热闹?”
那班主见芸娘现身,立时像见了亲娘一般凑了上来,低声央求道:“左掌柜来的正好,听闻贵府上是二品大官,大概同这位殷大人相熟。可否同他说上一说,永常并非是小的拐走,实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啊!”
芸娘迅速在脑中分析着眼前形势。
这是说,殷人离在深究永常的来历之事?
她打了个哈哈,道:“我,我虽见过殷大人,可我平日深藏闺中,哪里谈的上同他相熟……”
这摆明就是托词!班主在心里长泣:你日日都在铺子里流连,哪里深藏闺中了?
他见芸娘摆出的是一副不愿沾手的模样,立刻不动声色的将手塞进袖袋。
几息之后,芸娘手中便多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芸娘心中一乐,掂量着那银锭的大小,心中低叱了句“抠货”,不动声色的将银锭塞回了班主手中,面上为难道:“班主没有入仕,有所不知,殷大人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手中又是一阵冰凉,多了样东西。
芸娘一摸,再次不动声色的还了回去,续道:“殷大人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手中再一冰凉,她再塞回,依然道:“此事干系重大,都不是殷大人一个人的事……”
手中又多了东西。
这回不是冰冰凉。
而是绵软如纸状。
芸娘轻咳一声,将手背过去,将纸片悄悄塞进了柳香君的手里。
柳香君短暂的离开,等再出现时,便凑在芸娘耳畔,低声道:“五十两……”
抠啊,怎么会这么抠。此前张大嘴要收一千两银子的豪气哪里去了?
芸娘觉着此事还差火候,转头向班主一笑,将银票还了回去,向正在闭目养神的殷人离抱拳道:“打扰各位,你们继续,继续……”
那班主终于痛哭流涕再次塞给了芸娘一张纸。
待柳香君爬在芸娘耳畔,说了一句“两百两”时,芸娘觉着,差不多到了她该出场的时候。
她将银票往袖袋里一塞,面上浮现一抹讪笑,仿似才发现殷人离一般,凑去了他身旁:
“殷大人,请恕民女眼拙,方才竟没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她指了指永常:“这位小公子如此富贵,可是大人阿弟?果然同大人一样,都是风采不俗啊!昨儿我阿爹还提起大人,说……”
此时,一直扶额闭目的殷人离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炯炯看过来:“左大人说我什么?”
“我阿爹说,说……”芸娘倒一时失了急智,不知该用个什么措辞。
一旁柳香君眼看着戏要露出破绽,立刻插嘴道:“左大人说,瞧着殷大人极好,想同你议亲!”
芸娘听罢,立时石化,转头狠狠瞪了柳香君一眼。
然而殷人离却抬头瞧着她,缓缓道:“哦?可是如此?”
这种关键时候,不是纠结左屹到底该说什么的时候。
芸娘忙忙违心点头,脸上适时作出羞涩的模样:“仿似……说过此话……”
殷人离点点头,瞟了她一眼,道:“如此,本大人倒想着,该不该卖左小姐一个面子……”
芸娘忙忙道:“不知班主在何事上惹了大人?民女觉着,此事极可能是误会。此处四邻五舍谁人不知班主是位大大的好人……”
她说到此时,那班主忙忙凑过来,接过话头,苦着脸道:“大人一定是误会了。这永常……不不不,小公爷,真的不是小民偷拐,是小民几年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殷人离将瘫着的长腿收了一收,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瘫下去,冷冷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在衙门里没有备案?小公爷的身契也是假的?”
班主内心里长泣一声,苦着脸道:“都怪小的当年贪便宜,买永常,不,请小公爷的时候,正逢举国打拐子之事。人牙子手里的娃儿,从爹娘手里正经买来的要贵一些;说不清来历、办不了身契的,要便宜几钱……”
他赔着笑脸道:“小民实在是不知他是小公爷,如若知道,给小民几个胆子,也不敢动官家的人啊……”
话到了此时,他看了芸娘,再看了眼芸娘的袖袋,芸娘便适时插嘴道:“殷大人,班主是位实在人,断不会扯谎。此事于他,只怕是无心之失啊……”
殷人离听罢,转头问向永常:“小公爷,你倒是说说,你在戏班子这两年,过的可好?”
一句话问出去,班主便如同雷劈,只觉着项上脑袋只怕是留不住。
他不等永常说话,扑通一声跪在永常面前,老泪纵横道:“小公爷,小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身份尊贵,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了小民罢……”
不等说完,他便左右开弓,狠狠对着自己面颊打去。没几下,一张脸便肿如猪头。
芸娘拿了人银子,此时便自觉的站出来,同殷